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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行复诊,他每天醒来不是躺在软沙发里打游戏就是趴在水族箱前逗弄一群悠哉的小东西,最远也不过傍晚走到露台上翻土浇花,只要沈铎不从书房出来逮他,他就能在冷气十足的下沉客厅待上一天都不带挪窝。

出海回来蒋锐又变着花样约了他几次,但不过是高尔夫或者歌剧这类乏味的活动,他没听完就给拒了,气得蒋锐笑骂他活脱脱闺阁里的千金小姐,生得貌美却刁蛮,旁人三请四请跑断腿了也未必能见上一面。

这话骂得着实没品,可他却不恼,说他脾气古怪也好天性孤僻也罢,夏日里他就是这样懒散,上哪儿都不情愿,凭是老相识来卖情面也不成。

不出门多好呀,他想,没有比此时更能叫他满意的生活了,结束繁重课业,脱离家里的条规,平日里只见自己想见的人,做许多在兄长看来虚度光阴可他却真心喜欢的事情,自在躲懒,无论心情好坏总有人陪,这不就是他十六岁时所期待的一切么。即使每天还得按时吃下那些苦得舌头发麻的药片,但好歹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以浪费。

实际上他也很少觉得无聊,光是那一堆游戏碟片和电影就够他忙碌,为了让他的右手好得快些,沈铎还叫人往家里运了一架贝希斯坦,一有空闲就拉着他一道温习旧日的琴谱。起初他是很抗拒的,哪怕坐下来也不肯碰,只故作轻松让沈铎弹给他听,后来实在拗不过了,才勉强摸着琴键和他弹完了一首卡布里的月光,琴声断断续续,到结束时都有些曲不成调的意思了,他没绷住,倒在沈铎肩上乐不可支,笑话他工作多年技艺生疏,现在的水平怕是连从前的一半都不到了。

但咱俩谁也没得比,他笑完了又自嘲,说,两个笨蛋!

那么多年不碰钢琴了,绕是业界大家也难免有失手的时候。沈铎遭了嫌弃却不服,一边骂着小王八蛋一边把他拉到怀里咬脖子。

于是乎那架钢琴便这样成了他的又一桩消遣,也因为仅是消遣,便不似刚学琴那样每天固定腾出多长时间来练习,沈铎要他随意,他便也不给自己太多负担,清闲时只当取乐,弹奏起来亦不讲究,有时本分,有时却能将一首野蜂飞舞弹得像老僧敲钟,不知道的只以为曲子里的蜂子喝醉了酒,拖着老长一根尾针满世界找不着家。

总之这样的生活没一处他能加以挑剔的地方,他乐得逍遥,如果不是沈铎出面答应了母亲的邀请,他原本是计划着捱过暑夏到了初秋再回去的。他悄悄算过了,那会儿正好赶上老太太做大寿,家里必定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到时候不管什么恩怨纠葛都能暂时放到一边不谈,哪怕心里不痛快,可好歹面上和和气气笑作一团,他也能少为那些矛盾操心。

可惜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

宁家小少爷倚着车窗,低头理了理被他置于膝上的一小捧宝珠茉莉——这本该是秋日里才要送给老太太的东西,出门前叫他从花盆里摘出来了。扦插后的植株难养活,他的手艺也不好,因此就算每天细心照看着也只长成了这么几朵,看着稀疏了些,但好在花朵浑圆雪白,体态很是娇憨,老太太应该会喜欢的。

他垂眼打量手里的花束,随后逐渐出神想到了即将见面的母亲,还有其他久未重逢的家人。尽管十六岁之后的记忆一片空白,但从住院时的经历来看他跟他们的相处倒不成问题,他的二哥依旧内敛,三哥浮躁,却也慢慢有了当父亲的稳重姿态,嫂嫂待他更是跟待许靖舟一样没有区别。少年时代听过的传闻里的手腕和心思都是对付外人的,他们宠他宠得心甘情愿,更不盘算着从他身上捞到什么丰厚的回报,因此他也能毫无芥蒂地跟他们谈笑打闹。

唯一叫他苦恼的是宁予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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