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亮堂堂(2 / 2)
可是,撑着伞骑车,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安全,况且他骑的是山地车,速度比一般的自行车要快,然后我叮嘱他说:“那你要注意安全。”
“知道。”
这个时间,住校生回寝室通校生回家,整个教学区又安静下来,一开门进去,刚刚还是热闹非凡的教室,现在一片漆黑,还静得可怕,怪不得程英桀让李宥回来拿伞,这么黑,他一个人,估计又得发病。
我们教室的门不好开,钥匙要卡到固定的一个点才能打开,李宥第一次开,好一会儿才打开,我正打算进去,他忽然拉住我,说:“我先进。”
他进去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之后,才转身对我说:“过来吧。”
我再次强调:“我真的不怕。”
然后他就一脸难以置信地问我:“你不是喜欢亮堂堂的感觉吗?”
我的确喜欢亮堂堂的感觉,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我很仔细地回忆了过往,我确定,我一定没有和他,提过我喜欢亮堂堂的感觉,就像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我喜欢靠窗。
他愣了愣,顺手又把讲台上的那两盏灯也打开,说:“我把灯都开好,你进来的时候,就亮堂堂了。”
然而下一秒,整个教学区的灯,一时间全都暗下来,今天门卫室值班的一定又是王叔,只有他,永远不会忘记到点拉电闸。
但我发现,其实亮堂堂,不一定来自灯光,也可以来自内心。
就像现在,即便整个教室漆黑一片,但在我心里,也是亮堂堂的,也许有他在的地方,永远都是亮堂堂的。
“你拉着我吧。”他把手递给我说。
“不用,我真的不怕。”
“我怕!”
什么?!
一个程英桀怕黑就够了,他也怕黑,难道李宥小时候也被关在小黑屋里过?
所以程英桀是多虑了,李宥也怕黑,他也开灯睡觉,所以他们一起睡的时候,也可以开灯,他不会睡不着。
列夫.托尔斯泰说过: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没想到,李宥和程英桀连不幸,竟然都是相同的,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也太可怜了。
“李宥,你别怕。”
“我是怕你看不见,磕着碰着桌子,我视力好,拉着吧。”
“哦...”
我拉上他递过来的手,走到达子的位子的时候,猛然想起,我刚刚倒完垃圾,还没来得及洗手,然后如实相告。
没想到他的洁癖立马发作,毫不犹豫地甩开我的手,说:“怎么不早说!”
我正想道歉,他忽然反手握住我的手腕说:“这样就可以了。”
我妈总说我有洁癖,因为我绝不允许别人穿着外套坐我的床,也不让人用我的水杯喝水,但这些在李宥这,就是小巫见大巫。
按照他的逻辑,我倒垃圾的手刚刚接触过他的手,他现在又用间接接触过,倒垃圾的手接触我没接触过垃圾的手腕,我是不是也该嫌弃他?
但是我没有,因为他拉得很紧,我好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
我们摸黑拿到了作业本和雨伞之后,他又从书包里翻出一叠纸递给我说:“元尹,你的论文我写好了。”
他的视力真的很好,这么黑居然还能在一堆的作业中,分清楚哪一个是给我写的论文。
我摸了摸,还挺厚的。
“谢谢啊。”
“不用谢,举手之劳,我打字快,也没花多少时间。”
他想得很周到,如果是手写,字迹不一样,我还得重新抄一遍,或者至少得自己打印一遍,但我现在左手打字,不是很方便。
我对着窗口的月光照了照,什么也看不见,但我能感受到,他很用心,这么用心,一定耗费了很多精力,怎么可能没花多少时间。
“回去看吧,我等下把电子稿也发给你,你觉得哪里不满意要修改,修改好之后,可以重新打一份。”
你写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还会有不满意的地方。
一出教室,我才想发现,我又没带伞,我到现在都没养成带伞的习惯,而单海的天气易变,夏天的雷雨,春天的梅雨,从来都是说来就来,虽然我跑步不快,但大多数的雨天,我都是靠跑的。
“你妈妈在校门口接你吗?”
“嗯!”
“那我送你到校门口吧。”
“不用,我可以跑过去。”
“我有伞,干嘛要跑?过来。”
暗黄的路灯反射在路面的积水上,昏暗不明亮,但有一种静谧朦胧的美。
然后一不小心,就一脚踩进了水坑,但是很奇怪,心情竟然还有点愉悦。
这时,跑过来一个男生,抱着篮球,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溅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他下意识地侧过身挡在我面前。
那一刻,我透过他的臂弯,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男生的背影,感觉带着雨气的夏日夜空,有一股梦幻般的气息,萦绕着整个校园的上空。
“看什么,很帅吗?”
我赶紧收回目光,往旁边撤开一小步,整了整刚刚被弄得有点凌乱的刘海,心虚地否认:“没有,就是觉得打篮球的男生,挺有魅力的。”
但是我说完就后悔了,我确实觉得会打篮球的男生,有一种无关长相的魅力,一上球场就很酷,但李宥不打篮球,我干嘛跟他说这些。
因为我值日,又回去拿作业本,来回折腾,到出校门口的时候,人流已经完全散去,孤零零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漆黑的夜幕中。
然后我就看见,一只比黑夜更黑的大黑狗,绿着眼睛,蹲在校前广场的正中央,凶神恶煞地盯着我们。
我妈等我的地方应该在对面的市委党校门口,因为那里人少,还可以避雨,但我必须要绕开这只大黑狗,才能到对面的市委党校。
我知道,他怕狗,虽然我也怕,但我鼓起勇气说:“李宥,你先回去吧。”
“我送你过去。”
“不用,你走吧,有狗。”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送你过去啊。”
“不用,我一个人跑得快。”我编出一个连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我拉你从车库跑到体育馆,你就喘成那样了,哪里跑得快?”他毫无留情地戳穿我,然后有理有据地跟我分析道,“你一跑,它就觉得你怕它,然后就会更凶狠地追赶你。”
我本来就害怕,他这么一说,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像泄了气的气球,瞬间消耗殆尽。
他把伞递给我,然后蹲下来,捡起一块石头,开始跟大黑狗对视。
“你干嘛?”
“别说话,我在跟他,进行心理战。”
我忍不住笑了,竟然连恐惧也忘了。
然后,没多久,大黑狗真的掉头跑了。
他把手里的石头一扔,得意地跟我说:“只要我们不害怕,害怕的就是大黑狗。”
我问他:“你真的不怕吗?”
他说:“怕啊,但是我有强迫症,我可以强迫自己不去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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