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不幸中的万幸（2 / 2）

徐磊第一次觉得白色是这么冷漠的颜色。无情冷血，仿佛什么都与己无关，却默默的将一颗颗滚烫包括在内。

徐磊走到弟弟的床前，看着他下身空荡荡的被子，平坦的铺在床上。他身边的仪器不时地发出“滴”的一声，心电仪上的折线图平稳的起伏着。

徐磊只觉得心中一痛，顿时被愧疚充满，禁不住跪在徐力床前。

隔着手套，他握住弟弟的手，轻轻的将它抵在带着头套的额头上。

“对不起。”

弟弟的脸上毫无血色。氧气罩是支撑他呼吸的唯一方式。这一刻，他只是平静的躺着，尽其所能地与病魔对抗。浑不知其身边的人内心有多么的煎熬。

徐磊不敢想，如果弟弟醒来发现自己从此没了双腿，只能靠着轮椅，他该有多么难过。

弟弟才十六岁，一个人最青春无限的年纪，对未来还充满了无限幻想。他有无数种可能，本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他可以活跃在篮球场上，可以在各种运动场所，自由的奔跑。他本可以开心的像其他人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可现在的他只能躺着。

等他醒来，他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接受这个现实，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学会用拐杖。去学会如何推轮椅。去学着如何强颜欢笑，然后父母不要为他担心，去学会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

即使理智告诉徐磊，这些都与自己无关。可是情感上，他却无法原谅自己，因为那个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从此夺去弟弟双腿的人，是自己。

徐力的呼吸很平和，就像他的人一样，总是很平和。在学校遇到同学会打招呼，遇到老师会敬礼，从来不会对谁恶语相向，从来没有对谁急过眼的人，可偏偏命运却带他如此不公。

徐磊越想越难过，忍不住痛哭出声，却又极力忍住，只是默默地小声啜泣。手上却忍不住用了力，想要一拳砸在病床上。

他想要怒吼，他想要问问徐力，为什么还不赶快醒过来！为什么要那么懂事做一个那么听话的弟弟！如果他没有那么懂事，如果他不是老师眼中的乖孩子，如果他不是努力的体谅父母和自己。也许自己现在的痛苦就可以少一点。

徐磊甚至可以想象到，徐力睁开眼后，看到这样的父母和哥哥会说些什么。

“不过是腿而已，没有了腿，他依然可以用轮椅代替双腿。你们不要担心。”

你们不要担心……这是他最爱说的话，他总是告诉别人，不要担心他。

不要担心他，让他成为一个透明……

就在徐磊快要崩溃的边缘，护士进来拦住了他。

“病人家属，探视时间到了，请您出去吧，让别人好好休息。”

徐磊冷静下来，收回手，一直到自己情绪平复下来，才默默站起来跟着护士走了出去。

他刚一出去一家人便围了上来，问他，“情况怎么样了？”

“放心吧，人没什么事，只是……”

只是腿没有了。

但是这句话，徐磊最终没有说出来。这个事实实在太过残酷，以至于无论是谁，都难启于齿。

徐磊安慰完家人，扶他们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才走到郑瑜身边坐下。由于太过疲惫，所以不知不觉也浅浅睡了过去。

郑瑜擦干净他眼角的泪水，然后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好让他能够睡得舒服些。

这一夜，无论对谁，都是最难熬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