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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猎鹿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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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的加入,让刘招孙的作战的半径扩大了十倍不止,以刘招孙的性子,三百家丁都敢冲击六千大阵。

此时刘招孙用这种不顾自己死活,远途奔袭,和大金同归于尽的打法,也不足为奇,他一直就是这样和大金拼命。

萨尔浒之战在浑江时他是这样,上次开原血战时他更是这样。

虎蹲兔更是要钱不要命。黄太吉听说,明国赏赐给虎蹲兔不过一两万银子,他们就敢过来攻打后金。

刘招孙只需对虎蹲兔汗(林丹汗)说,赫图阿拉城中空虚,攻之必克,城中有堆积如山的金银。这支穷疯了的蒙古人怕就会和后金拼命。

黄太吉沉思良久,终于开口道:

“刘招孙暂时攻不下赫图阿拉,正白旗继续攻城!抽调各牛录巴牙剌,立即渡河,全力攻城。半个时辰后,不攻下开原城,牛录额真全部斩首!”

黄台吉说罢,起身就要走出大帐,带领戈士哈到北门督战。

这时,那两个负责督造盾车的包衣奴才来了,两个包衣跪在地上,蜷缩着身子。

大帐内其余主子真见这两个奴才,顿时火冒三丈,杜木步抡起刀鞘狠狠砸在包衣身上。

“狗奴才,前日就让你们造盾车,造了三日,现在还不够用,让你偷懒!让你偷懒!”

“把你这狗奴才打死,拖下去喂狗!”

杜木步连打了五六下,旁边几位甲剌额真只是看着,十个牛录额真更不敢说话。黄台吉神色阴冷,那包衣躺在地上,满口吐血,已是奄奄一息。

“去北门攻城!”

黄台吉站起身,帐中一群甲剌额真与牛录额真纷纷朝门口走去。

他们排成一线,从正门鱼贯而出,一边窃窃私语。

忽然,黄太吉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闷响,那是他从未听到过的火炮声,听声音好像是炸膛了。

走在最前面的杜木步咧嘴笑道:

“哈哈哈,南蛮子的火炮又炸····”

话未落音,大账正门的围布刺啦一声被什么东西撞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杜木步的脑袋便消失不见。

鲜血像喷泉一样从他两肩中间冒出,他手里拿着抽打包衣的顺刀刀鞘掉落在地,身子还在有规律的抖动。

几乎同一时间,杜木步身后的雅巴海被击中小腹,身子像被一头烈马撞上,猛地飞了出去。

接着是实尔泰,这位正白旗中最年轻的甲剌额真,被黑影砸掉一条腿,实尔泰盯着断腿,愣了一会儿,才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

最后,铁球飞到正白旗旗主身边。

死神来了。

在炮弹撕破营帐的前一刻,四贝勒福至心灵,身子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下一秒,便看到了眼前这血腥一幕。

他以位面之子的好运气,堪堪躲过了这次袭击,惊魂甫定。

“一炮糜烂数十里。”

劫后余生的黄台吉叹了口气,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说出这句话。

片刻之间,旗中甲剌额真伤亡殆尽,接下来的仗怎么打。

黄太吉话没说完,一声脆响,身后的鹿角被砸成稀烂。

铁球威力不减,冲出中军大帐,滚入一群戈士哈中。

黄太吉睁大眼睛。

锋利的鹿角被高速飞行的铁球撞击,碎裂后四散迸飞,几十块碎骨如炮子儿般呼啸而来,飞向黄太吉。

黄台吉满眼惊恐。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又回到了那个夏天,遇到了那个只会在噩梦中出现的老人。

老人从黄台吉的噩梦中走出来。

满身血迹的叶赫老猎人悬浮在大帐顶部,俯身冷笑着望向弥留之际的黄太吉。

“现在,轮到你是猎物了。”

那年夏天,努尔哈赤带着年幼的黄太吉,一起去赫图阿拉后山猎杀叶赫人。

那年夏天,他的第一个猎物是一个猎鹿人。

中军大帐中,正白旗五名甲剌额真和三个牛录额真,或死或伤,全身沾满血迹,在地上翻滚。

“八贝勒死了!甲剌额真主子还没断气!快来救主子啊!”

那个为造盾车几夜没有合眼的包衣阿哈,抬头望着大帐四周。

地上狼藉一片,从门口到案几,一路血迹斑斑,地上散落着被打碎的躯体。

八贝勒仰天倒在地上,脸上都是血迹,一只眼睛插着根鹿角,另一只眼睛惊恐的望向营帐顶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实尔泰主子捧着自己断掉的小腿,瘫坐在地上,茫然的望着周围。

没受伤的人很快发现倒在地上的黄太吉,大声叫道:

“八贝勒!你不能死啊!主子!”

包衣再也忍受不住,精神崩溃。

他从大帐中跑出来,满脸是血,对着周围后金兵疯狂嚎叫:

“主子死了,奴才把主子剁碎喂狗!”

几乎所有甲兵都回头望向正白旗中军大帐,望向这个发疯的包衣,有些胆子大的甲兵,低声询问同伴发生了什么,这时,远处传来更惨烈的嚎叫声。

“是固山额真大人的戈士哈。”

“他们也被炮子打中了!”

“南蛮子的炮怎么打这么远!”

罪孽深重的铁球在正白旗中军大帐犯下几条命案,并没有立即停止杀戮,它击碎鹿角后在地上弹起,义无反顾撞进营帐后面一队正在休息的戈士哈中,再次溅起一阵血雨。

伴随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碎裂之声,铁球轻易撕破戈士哈身上的精良铠甲,在人群中犁出一道血槽。

再次屠杀三人后,铁球大概是良心发现,失去了继续杀戮动力,它缓缓停在一个戈士哈双腿之间。戈士哈尿了一身。

十斤重的红衣大炮炮弹,终于结束了这趟杀戮旅程。

这枚炮弹打死了十个人,还吓疯了一个包衣。

一名固山额真,两名甲剌额真,两个牛录额真,三名戈士哈,两个包衣。

虽然和它在西班牙一炮击杀三十三甲兵的世界纪录还有很大距离。

不过考虑到这是茅元仪第一次铸炮,第一次开炮,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而且被打死的都是正白旗的精华,准确说是精华中的精华,当然,除了那两个包衣。

“主子死了!奴才把他拖下去喂狗了!”

疯了的包衣一路大声喊叫,跑过护城河边的甲兵队列,他全身都是血,后脑勺上的辫子成了黑红色,像剥了皮的狗。

“把他斩了!”

牛录额真恶狠狠道,这位女真将领打过叶赫、征战过辉发(女真部落),在萨尔浒亲手砍死过杜松家丁。

尸山血海见得多了,他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一名真夷甲兵快步上前,挥刀朝那发疯包衣砍去。

重刀斩下的前一刻,满身是血包衣突然滚进护城河中:

“主子死了,奴才把主子拉下去喂狗了。”

河中布设的竹签铁蒺藜刺穿他身体,他嚎叫着沉入河底。

这样恐怖诡异的画面,引起两岸后金兵注意,城头守军也望向河面发狂的包衣。

上万双眼睛注视着这个被逼发疯的包衣,有人在笑,有人沉默不语,一些后金兵开始低声议论着什么。

“都愣着干嘛,冲进去,杀光南蛮子!”

冲到对岸的十几个牛录额大声叫喊,他们意识到身后发生的变故。

开原城破在即,他们不可能将甲兵撤下。

两名甲喇额真和牛录额真被炮子打死,固山额真也生死不明。

一阵短暂的慌乱后,这些百战余生们很快反应过来,他们重整队列,牛录额真组织兵力,继续攻城。

后金军律,旗主战死,城池未被攻下,牛录额真全部被砍头。

“他们快守不住了,攻破此城,杀光南蛮子,给主子们报仇!”

一名凶悍的牛录额真挥舞重刀,砍翻前面几个乱跑的包衣,冲上浮桥,在他身后,三百名真夷甲兵吼叫着给主子报仇,跟着牛录额真冲向对岸。

“打中没?”

茅元仪和两名炮手开始清理炮膛。

“阎王要他死,逃不掉的。”

茅元仪举起裹着羊毛的刷子,蘸了下水,将刷子伸入滚烫的炮膛,滋滋声响,乔一琦眼前升起白色水蒸气。

“继续开炮,不要停!”

乔一琦不顾腿上的伤,大声命令。

“朝哪里开炮?”

茅元仪让王长之和韩真义装填炮弹,自己拿起标尺比划起来。

乔一琦眼珠子转动,表情兴奋,俯视城下密密麻麻的后金兵,像猎鹰在观察猎物。

“那边,推盾车的包衣,后面还有群白甲兵。打他们!”

“这边,对着土墙前面打,黑压压的有几千鞑子吧,一炮下去能打死几十个!”

“把鞑子杀光!”

茅元仪冷冷道:

“乔监军,这不是子母铳,打完一炮就换子铳,这炮管几千斤重,换不了子铳的,刘总兵说这炮工艺不良,连续开十发就可能会炸膛。”

“炸膛?”

乔一琦想了会儿,正色道:

“北门快守不住了,不把建奴这波攻势挡住,开原就完了,炸膛也得开炮,才第二发,还有九次,快装弹!”

“你们怕的话,就先瞄好,本官来点火,本官死也要拉几个鞑子垫背!”

“先打浮桥,把桥都打断,让过河的鞑子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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