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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张简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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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奴和武士们皆躲进树荫之下,唯有一武士,身高七尺,昂然立于亭外,如虎豹伺立。

辛昺也不管他们,秋蝉能有几日可活,且由着他们。

太守身着晋国高门常服,素色长袍,峨冠博带,虽夏日炎热亦不失雅士之仪容。

辛昺正静待茶熟,稍顷水沸茶熟,辛昺将白玉盘中摆好的几瓣兰花倒入沸水中。

兰花乃二月采摘,日日晾晒成干枯之状便于封存。他又添些山中采来的野蜜,取白玉壶乘之,封壶口。

辛昺封完白玉壶,向立于院墙边上躲烈日的府奴们挥挥手。

一个十七八龄的高大府奴便小跑而至,小心翼翼捧起白玉壶疾走,速让另一个已立于深井边上的府奴将壶系在准备好的红色带子上。

两人缓缓放开带子,让白玉壶正好将壶口以下部位置于阴凉的井水之中。

先来捧玉壶的年轻府奴,双手早已被白玉壶烫的红肿,却咬紧牙一动不动拉住红色的带子。

太守喜煮茶,尤爱饮煮熟后即放入深井中吸收井水阴凉之气的茶。

哪个不开眼的府奴如果搞砸了太守煮的好茶,太守就要看那府奴进深井里陪他心爱的茶。

府奴多的是,好茶不常有。

太守喜煮茶,尤喜观奴在井中溺亡求生。府奴皆知,天不亡之而太守可亡之。

太守常观井中奴而叹曰:昔年我临深渊而不自知,你等知井渊而自往之,如之奈何!

年轻府奴小心翼翼地捧着白玉壶放在辛昺边的石桌上。辛昺挥挥手,府奴缓缓退了下去,回到之前站立的树荫下,悄悄松了口气。

如此度日不知何时方休。府奴暗叹。

太守辛昺对他们这些贱命的府奴和对猪羊没什么两样。

谬,待宰的猪羊太守时而命人喂之于酒糟,时而命人对之弹琴舞乐。食风雅之猪羊,此乃朱门所好。

府奴不如猪羊多矣。府奴看着自己红肿的双手自叹。

生而为奴,命可改乎?年轻府奴祖上世居三吴之地,会稽名望之族。只因父亲丘尪加入长生人,受水仙孙灵秀符诏叛晋国,杀会稽内史王凝之而被诛,族望被灭。

府奴乃妾侍所生,族灭之时尚在母孕之中,保得一命。然母为临海郡太守辛昺收入府中编入奴婢,其生而为奴,名字皆无。

两年前,其母亡逝,方告知其父族,自该日后他一直在等待机遇,时时愿逆天改命,脱得奴籍。

辛昺躺在藤椅上,饮着野蜜兰花调出的凉茶。深井凉气混着兰花甜蜜从茶水中浸入五脏六腑,透彻心扉之感。他忙碌两个时辰,便为此一壶凉茶也。

辛昺一口气饮了三四杯,心头火稍去,见其余府奴和武士皆隐于荫下,唯亲信武士首领李兕仍守护于亭外,虽烈日曝晒,皮肤欲裂,汗珠如瀑,亦不改姿容,真正忠武之士。

辛昺端起白玉杯,脚起身落,杯稳茶平,举茶杯送予李兕,赞道:“李君,有古义士之风,当国士待之,请饮此茶解暑。君他日若要入北府,我必荐之。望蔡公、辅国将军谢琰若在,必赐酒。”

武士李兕肃然躬身一礼,接过茶一饮而尽,恭声道:“主公,可再赐一杯否。常闻主公淝水大战中追随辅国将军北拒强秦,苻坚惧之。辅国将军率八千勇士北渡淝水前曾帐下赐主公酒三杯,我不如主公,请赐两杯。”

辛昺闻之仰天大笑,豪迈之气迸发,眼角泪光隐隐:“我一生荣耀乃追随望蔡公北拒强秦,以寡胜多,秦国败亡。哈,符坚惧之的是我北府大军,是康乐县公、车骑将军谢玄,是望蔡公,我乃帐下小校不足一提。”

辛昺又取来两杯递与李兕,痛哭流涕曰:“君有万夫不当之勇,当饮三杯。悔不曾于君早识,会稽拒孙灵秀叛军之时望蔡公为张猛狗贼所害,我恨未能及时救之。君若在,忠诚勇武,时时警惕,望蔡公当无恙。”

李兕一杯倾倒入脚下泥土,一杯仰天饮尽:“我在必杀张猛狗贼。祭辅国将军英灵不朽!”

“辛公谬矣!”园外一人施施然挎刀背弓而入,正是羽山而来的张简之。

后园内府奴、武士多避在树荫院墙边,竟无一人来得及拦之,唯李兕拔剑独对之。

辛昺挥手示意李兕莫轻举妄动,双目微眯笑曰:“我当是何人不请自来,原来是逆贼张猛族弟,孙泰之徒张简之。我念当年北府同袍之情,未至羽山捕你,你却自来投乎。”

张简之拱手肃然道“:感君之情,敬谢之!谢琰与辛公北拒强秦亦有擎天之功。然谢琰不如车骑将军谢玄多矣!车骑将军待兵士如手足、如子,谢琰常虐麾下兵士为戏而不能善待。张猛我兄,与我本为车骑将军麾下将校。车骑将军仙去,我族兄归谢琰麾下。虽不如公,但兢兢业业,未曾忘却北府之志。谢琰素来傲慢,朱门腐臭之气缠身,待我等寒门出身将士如猪羊。功不赏之,过则虐之,鞭死者将校数人。我兄,勇猛之士,岂能忍之。辛公朱门之第,与谢琰待下人倒是相同哈。”

“此皆府奴尔,我待之若善,何以待国士?你兄为逆贼,因受孙灵秀符诏害望蔡公,叛逆非因望蔡公之故。今你是非不分,又辱望蔡公,当与你断北府同袍之情。”辛昺大怒,探手取来亭中悬挂宝剑,挥剑斩去衣角。

“且不叙其他。张简之,你此来为何事?求死乎!”辛昺持剑喝道,李兕亦横剑,作恶虎伺食状。

“辛昺,我此来有两事。一问水仙人孙灵秀,他可来此寻你复仇?”张简之无视李兕。

“叛贼卢循,本汉名儒卢植之后,范阳卢天下望族,却先随孙灵秀叛国,孙灵秀假死后卢循投靠桓玄得封广州刺史。桓玄作乱,他与其姐夫徐道覆,趁太尉刘裕北伐燕国时叛国作乱,致太尉与我晋国光复旧都一事落空。徐道覆又害广武将军何无忌之命。交州刺史杜慧度杀两人全族,痛快之极。我恨不在交州替杜慧度执刀。孙灵秀寻仇自会去建康寻太尉刘裕及杜慧度,他若来寻旧仇,我可复演临海郡旧事,再败之。”辛昺恨极卢循等人坏晋国北征大计,怒发冲冠。

“天下纷纷,最苦者寒门士民,尔等朱门如何能知。孙灵秀既未寻旧仇,且不与你论卢循叛事。现须再寻一物,道门仙师杜明师传我师孙泰之物为你所得,此物正握于你手。今日我须取回道门之物。”张简之看向辛昺手中之剑。

“哈哈,可笑之极。孙灵秀领天师道信徒叛乱,叛军号称长生人,却屡败于我手。此剑乃望蔡公因我军功所赐,赐名罗睺。北府军素有规矩,你当年亦为车骑将军麾下勇将,若想取我罗睺,先取我大好头颅再论!”辛昺挺剑向前,仰天长啸。

当年司马道子斩孙泰,得宝剑赠予谢琰,谢琰又赠辛昺。

李兕亦大喝:“主公待我如国士,我岂能不以国士报之!狗贼,我来取你狗头!”

“北府之士,剑在人在,剑失人亡。敢不从命,取尔头颅!”张简之大笑,长刀出鞘,脚踏流星,纵身而起,浮空掠过李兕,直取辛昺人头。

“狗贼,竟如此无视与我。郁洲除太守之外,何人是我对手!”李兕怒,双腿猛蹬,人如离弦箭,烟尘冲天起,直取张简之后背。

张简之暗运气于后背,身近辛昺,长刀击辛昺手中宝剑,借辛昺罗睺剑传来的巨力,侧背撞向李兕。

李兕狞笑,长剑刺入张简之后背腋肉之中,剑尖处暗藏寒冰劲气顺势涌入张简之体内。但长剑却仿如刺入一截腐木,不似入人肉,剑声酸涩,难以深入。李兕刹那疑惑。

李兕愣住的顷刻,张简之刀柄倒持,刀若毒龙瞬间从身侧插入李兕腹下。

张简之抽出刀身,血光迸发,李兕怒目而亡。张简之这是以命搏命之法。不怕你横,就怕你不要命

正是主公待之如国士,国士从来皆身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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