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伤心名士多放纵 青山巍巍托壮志(1 / 2)
名流清谈散场后檀道济宴请刘藩。他知刘藩素好饮酒,夏末午时淮州一带仍是酷热烦闷。檀道济让兵士们从地窖中搬来了冰镇的兰陵美酒。
刘藩只好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但求长梦不愿醒。刘藩不知自己喝了多少。他甚至不知自个儿如何到的住处。
刘藩与檀道济是北府同袍。现在虽在不同政治阵营,各为其主。但放下兵刃时便可痛饮三百杯,互道一声别来无恙。
魏晋之风乃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刀刃分生死。
美酒的作用下刘藩大梦一场,醒来已是日落之时。梦中他和兄长刘毅终是败了,他们的头颅被砍下,家人四散而逃,却逃不过一死,他最心爱的小女儿亦死于乱军中。
刘道规和檀道济等昔日同袍为他们扶棺入土。棺木入土时却天降紫雷,无论胜败之人,北府众将全部泯灭成灰,北府余者皆死。北国胡骑南侵,晋国无将领兵,国亡。
谢玄毕竟已死,北府终将消散。何人能再练精兵,复我山河。
夏日饮酒多了,浑身燥热暑气攻心。刘藩醒来头疼脑涨痛不欲生,急命人取来冰镇酸梅汁痛饮一番。曹孟德曾用此物激励长途行军的兵士,谓之望梅止渴。
此后梅汁便与兰陵、杜康等美酒一样成了魏晋最盛行的饮用之物。一者止渴去体内燥气,一者解忧忘心中烦恼。二者混用,便如冰火同壶,善恶同心。
曹孟德酷爱杜康,刘兖州独钟兰陵。醇酒美人唯真名士品之,宝剑良驹恰豪杰当用。
刘藩饮完酸梅汁舒服很多,便穿着宽袍大袖的对襟青衫,袒胸露腹席地而坐直呼:“痛快!痛快!”
他默默坐了一会,身下竹席传来一阵凉爽。这时门外传来清朗的声音:“主公,可方便见郁洲来的勇士?”
正是他最信任的部属庾飞白。庾飞白乃北府军大将何谦推荐而来。何谦与孙无终皆曾在庾亮麾下任事。
刘毅和刘藩又皆曾在孙无终麾下任事。何谦、孙无终在北府中自成一系,刘毅、刘藩便属其中。而刘裕、刘道规等皆为刘牢之一系。
虽为北府军同在谢玄麾下,却有所不同。何谦、孙无终、刘毅等皆为豪门子弟,刘牢之、刘裕、刘道规等皆为寒门庶民。
庾飞白乃庾亮族人,豪门望族之后。自庾亮北伐受阻郁郁而终后,庾氏便受司马氏打压分裂成数支。庾飞白这一支在何谦的庇护下,落户何谦故乡东海郡。
东海郡,秦代始置,郡治设在郯县,与郁洲毗邻。何谦与庾飞白亦属乡党,关系亲近无比。
庾飞白得何谦之荐入北府。后来何谦死于桓玄之乱,死前荐其入刘藩麾下。刘藩见庾飞白虽是少年,战阵之上果敢坚毅悍不畏死,处事时又缜密果决。庾飞白智勇双全忠义无双,刘藩甚喜之。
兖州时庾飞白充任刘藩身边亲卫统领,亦是刘藩麾下第一勇将。庾飞白常常与刘藩并肩杀胡,二人虽有臣属之分情分却非同一般。
听得庾飞白的声音,刘藩精神一震,立时赤脚起身迎出笑道:“飞白,既有勇士荐来,速速请进。我当倒笈相迎。”
庾飞白领众人鱼贯而入。众人只见这兖州刺史刘藩青丝披散随意在后打了个结。身穿宽袍青衫袒胸露乳,正是不拘一格的魏晋名士风范。
他年约四旬,颚下一缕长须,双鬓已灰白。面如冠玉却是玉中带着惨绿,乃酒后放纵之故。双目深邃锐利又透出一股悲伤和难掩的疲倦。
伤心名士多放纵,青山巍巍托壮志。张小玄在众人身侧,看这一方牧守当朝权贵却觉得他正如一根燃尽的火烛,虽有微光却似难掩化为飞灰的浓浓死气。
朱大力天生神力,虽不能如霸王举鼎却可拖鼎而行,拳毙奔马。曾在北府军广武将军何无忌麾下,因伤回乡荣养。
崇雷、晁雨练刀如痴,素有侠义之心。二人乃东海郡东安镇人,闻牛山中有一伙流寇横行,洗劫往来商旅行人。二人双刀入山战群寇,阵斩流寇八十有一。
朱大力恰此时入山剿匪,见二人已将盗匪斩绝,惊叹二人战力和侠义之心,力邀二人入其曲阳城守军。
于通幽,仙人于吉之后,有家传绝妙剑法,任侠好义,通丹药之术。
丁小乙,乃朱大力外甥,虽为少年却有一身神箭之术,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张小玄,羽山白鹿村人,自幼道观修道,性格良善。
庾飞白为刘藩讲述众人的身手和来历,好让刘藩对众人多些了解。待说到张小玄时却有些尴尬,毕竟认识方一日,朱大力又对张小玄知之不深,只好简略说过。
刘藩倒不以为忤,这六人中五人皆有绝艺傍身,必可成强大助力。虽有张小玄这初出茅庐涉世不深的少年人,却也无妨。刘藩见这少年钟灵俊秀,动如脱兔静如处子,一副人畜无害的良善模样很是讨人欢喜。
刘藩与众人一一见礼后,各自入座。刘藩令人撤去堂中的竹席,又让仆人端来酸梅汁和清茶供众人饮用。
庾飞白落座后,将朱大力等人带来的消息又说给刘藩知道。刘藩听闻兄长派来郗僧施的消息,眉头紧皱,内心极为不快。
庾飞白自是知自家主公心事。这郗僧施豪门出身曾为丹阳尹,颇有道术和谋略。刘毅奉其为军师。
刘毅便是听其计策,联合尚书仆射谢混,与刘裕夺权,方致刘藩兄弟二人与刘裕等人反目。
此人确有一身本领,身边死士众多,皆悍不畏死,其人性情多变,诡诈如狐。
刘藩内心深处对其极为厌恶。若非这妖道,北府军又怎会分裂至如此境地。
当年谢玄因淝水大胜威望剧增,光芒太盛,功高震主。谢安已死,无人护其周全。谢玄性格温和,忠贞不二之人,见朝廷忌其威望太盛,欲解其兵权,便自归乌衣巷,郁郁而终。
北府兵在谢玄故去后,实际上掌控在刘牢之手中。可惜刘牢之虽勇冠三军,却在郗僧施的蛊惑下,最终投靠了自立为王的桓玄,自甘堕落。威震天下的北府军,竟臣服于桓家的荆州西府军,北府军心震荡,诸将不服。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