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阿莉尔往事(1)(1 / 2)
玻璃的碎裂声使她感到头部一阵抽痛。
整个房间似乎在旋动。
她鼻子里灌满了化学药品的腐蚀性气味。
其实她吸入不多,但气味刺鼻。
这种气味好象来自久已忘却的往事。
虽然距今遥远,但却十分熟悉,使人想起家乡那家老药铺。
老药铺的玻璃器皿碎裂时,大餐厅里的玻璃器皿碎裂时,都有人厉声申斥:
“是你打碎的!”
阿莉尔·伊莎贝尔·多塞特把化学笔记本往自己的文件夹中一扔,便朝门口奔去。
化学教授的视线、其他同学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不知怎的她感到十分痛苦。
房门在她身后合上。
她已置身哥仑比亚大学哈夫迈耶会堂的三楼走廊上。
走廊很长,黑黝黝地,不见人影。
她独自等候着电梯。
“太拖拉了,真是拖拉,”
她一遍遍地想着。
唉,要是一听到玻璃碎裂声就动身离开就好啦,真不该呆这么长时间才离开教室。
太拖拉了!这部电梯也是这样,真是拖拖拉拉。
阿莉尔伸手去拿那带拉锁的文件夹。
咦,不在。
电梯呢,也不在。
那光线暗淡的走廊也不在了。
她现在正站在一条又长又窄的街上。
路面铺满白雪。
电梯始终没有来,她等得不耐烦。
现在她正在步行。
寒风刺骨,白雪在脚下被踩得喀吱直响。
她没有穿套鞋,没带手套,没带帽子。
两耳冻得又麻又痛。
身上这件浅灰色花呢两用装,平时穿着从公寓走到实验室还是挺暖和的,如今竟档不住这无情的严寒。
阿莉尔想找一块路标,却找不着。
她想找间屋子避寒,也找不到。
有没有加油站?没有。
药铺呢?也没有。
药铺、化学实验室、那条黑黝黝的走廊、电梯......
这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眼前这条路灯如豆、无人居住的无名街。
这是什么地方,她一点都认不出来。
街道两边排满了厚厚实实的木质建筑,有的象战舰似的涂成灰色,有的包着钢皮,十分陈旧,丑陋不堪。
这里不可能是纽约。
也许是她老家威斯康星州的什么地方吧。
在那里,她在孩提时就曾经历多次类似这样的暴风雪,深知怎样就易得冻疮。
她的爸爸哈珀总是让她将手靠近发热的电脑主机上,说这样可以取暖,还可以给主机降温。
真滑稽!
刚才还在哥伦比亚大学的电梯外站着,怎么刹那间就来到威斯康星呢?
这么短暂的一瞬,她哪里也去不成。
也许她哪里也没有去,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但当她加快步伐的时候,那些难看的建筑物,还有那不停地落在她脸上身上的雪,使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她时时要用冰凉的手抹去脸上的雪水,并颤动身子抖去衣服上的雪花。
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类建筑,不可能无中生有地在梦境中把它们创造出来。
建筑物的前门大得出奇,这并非出于她的想象,而是由于货运和贮藏的需要。
她思维中的现实部分又占据了主宰地位,她明白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个货栈区。
蓦地,街道另一边的雪地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这是一个男人。
但他竟象一个飘移的阴影,令人感到不可亲近,而且与道旁那些厚实的建筑物那样,绝无一点生气。
他当然能告诉她这是什么地方;
但她竟觉得自己难以启齿求助。
她还担心如果真要向他打听,他多半会误解她的动机,往邪处猜想。
所以,她听任他从自己身旁移去,让他融入黑夜之中,去到货栈以外的世界。
对阿莉尔来说,似乎是既无出口,又无入口。
那街垒般的建筑,同她内心深处的恐惧混为一体。
她觉得自己被包围,隔离,关押,堕入陷阱---无论在内心世界还是外在世界都是如此。
没有救了吗?出租汽车呢?公共汽车呢?难道就没有办法从这里脱身么?
她每次乘坐纽约某一路横贯全城的公共汽车时,总有一种逡巡不前的奇特情绪,但眼下她真想坐一坐公共汽车。
可是这种想法纯属胡扯。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公共汽车。什么都没有。
她又想到公用电话厅。
若能找到公用电话,就不难弄清自己究竟置身何处,还可以打电话给同室居住的特迪·埃莉诺·里夫斯。
她一定为自己已久久不归而担心啦。
但阿莉尔立刻想起:
在自己动身去实验室不久,特迪也就动身去俄克拉何马州与亲属度假了。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
在阿莉尔离开公寓时,特迪还劝她换一件厚实些的外套哩。
但阿莉尔没有听从她的劝告,因为这正是她无法听从的数日中的一日。
在那些日子里,特别是天气转冷的日子里,她总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和内心中一种奇怪的激动感,使她连换一件外套而在公寓里多呆几分钟也无法忍受。
阿莉尔还想打电话给科妮莉亚·B·威尔伯医生。也许她错过了与医生约定的复诊时间。
如果时隔过久,医生也会为她担心的。
从现在起,她恐怕会多次错过预约时间吧。
这“现在”二字实在难以捉摸。
从她在电梯外等候时算起,到底度过了多少时间呢?
只要她能回忆起来,一点点弄清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的,那么,一切就都明白了。
而在这之前,她是无法安宁的了。
寻找电话,犹如寻找海市蜃楼那样艰难,但却可能是回到现实的最佳方法。
她必须设法找到电话,脚步不停地去找。
她感到自己实在走不动了,但她知道自己不敢停步。她的两条腿已近冻僵,但若停步不前,她就会冻死。
美国中西部的冬天是怎么回事,她可是深有体验。
为强迫自己走动不停,她注意倾听各种声音,留神生命的迹象。
但是,能听到的只是风声。一个个街区过去,就是见不到一块路标。
要找电话,希望更加渺茫。
为暂时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阿莉尔在一盏路灯下停住脚步。
借着昏暗的灯光,她打开手提包,仔细翻找起来:
她的社会安全卡①、蓝十字卡②、驾驶执照、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卡,每个证件都是自己熟识的。
在离开公寓时,她钱夹中有50美元和一些硬币;
但现在只有37美元42美分。
她前往实验室是走去的,一路上没有买过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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