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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前事费思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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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地下蒲团上的人没有抬眼,沉思须臾,轻声念道:“我也带了一点东西要拿给你,至于其他的,还不到时机,拿回去吧!”

素色石榴裙的妇人闻言上前一步,焦急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都苦等了十余年了,何时才是时机?”

跪在地下蒲团上的人对着佛像俯身拜了几拜,眼角有一点明灼灼的星辉,眸光坚定道:“快了,我知道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了。夏侯山庄难逢大喜的日子,你快回去吧,被人知道到我这里来就不好了!”

听到此处,夏侯梓阳的怒气汇聚在眉心涌动,哼了一声‘果然有猫腻’,便按捺不住急躁的性子,顾不上毛豆的阻拦,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对着素色石榴裙的妇人和拜佛的怒斥道:“你们也不知道干偷鸡摸狗的事情不好,快把东西交出来,别以为鬼鬼祟祟的样子就没有人看见!”

素色石榴裙的妇人闻声回头,竟是一张姣好的容颜,皮肤白净,双目似有惊恐之状,惶惶道:“大小姐,你怎么来了?”来人原来是夏侯素菲原来的贴身侍女紫鹃,而夏侯素菲即夏侯山庄庄主夏侯宁波的同胞妹妹。

夏侯梓阳并不急着理睬于她,一把从其手上夺过天蓝色碎花包袱,挑了挑秀眉,酸溜溜道:“光天化日之下的地方,我又不是神头鬼面,有什么不能现身的!”说着,她抬高了嗓门,右手提了提成沉甸甸的包袱,瞪着眼,朗声道:“倒是紫鹃嬷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鬼头鬼脑,贼眉鼠眼,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吧!”

顿时气氛如胶凝住,素色石榴裙的妇人脸上一红似火烧云,如同泥胎木塑一般,但是很快镇定了下来,糯糯道:“哪里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大小姐你莫要信口雌黄。”

跪在地下蒲团上的人也蓄了浅薄的微词,唇角微微牵动,肃然道:“无凭无据,莫要臆断,免得纵曲枉直!”众人顺眼望去,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朱仙镇上的村妇,即夏侯素菲。只是夏侯梓阳和毛豆并未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当做是好心收留他们住宿一晚的山野村妇。

“原来是你!”毛豆眼尖,一眼认出了她,颇为惊讶道。

此时,夏侯梓阳怒气更盛,微微一扬头,目光凌厉地扫过素色石榴裙的妇人的面颊,厉声道:“你竟然敢说本小姐信口雌黄,真是反了天了,本小姐这会儿就让你们心服口服!”说着,她麻利地把手中的包袱朝下一抖,一股脑儿地把里面的东西全包倒腾了出来,让紫鹃有些情急,几乎要叫出声来。

夏侯梓阳弯腰随手一翻,脸色凸显出不可置信的狐疑之色,只见沉甸甸包袱里装的并非是预料中满盈盈的金银珠宝,而是一个青铜制三蹄形足短束颈的物件,以伏虎为造型,圆底收腹,肩部饰卷曲夔纹,刻有龙首鋬,材质虽谈不上如金珍贵,做工倒是有几分精致。除此之外,并无精金良玉之类名贵的物品。

“这是什么?”毛豆也凑上前来,好奇问道。

“这是虎蓥,乃夏侯山庄流传下来祭祀的礼器,可不能有所亵渎。”紫鹃连忙拾起道。

“你把这东西从山庄偷出来,交到一个外人的手上,是何居心?”夏侯梓阳疑云笼罩眉峰,侧首指着夏侯素菲,心头恼怒,切齿道。

“这、这--大小姐,她不是外人,是您的亲姑姑呀!”紫鹃终究熬不住性情,露出几分委屈的样子,抬高了声音道。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夏侯素菲,只见她唇角微微动了动,眉梢之间多了几分落雪般的愁殇,显然被触动了心事,依依起身。

夏侯梓阳努努嘴,杏眼圆睁道:“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听我爹娘说过,我还有一个姑姑在,自小也没见过这个女人?”说着,她急促地吁出气,追问道:“再说,她只不过是一介山村妇人,居住在城郊偏野之地,怎么可能是夏侯山庄的人?”

“她是!她是!她真的是庄主的同胞妹妹,名叫夏侯素菲,只因为在大小姐您出生之前,便已下嫁了到朱仙镇云家,惹恼了庄主,便与夏侯山庄断了关系,所以大小姐您才会对她毫不知情。”紫鹃牵住夏侯梓阳的衣袖,截断她的话头道。

“可是在朱仙镇,我们投宿在她家,她为何不愿予以相认?”夏侯梓阳面色稍霁,仍然不能透悟,嗫嚅道。

夏侯素菲心下微微凄涩,垂着眼睑,低声道:“梓阳,我不是不愿相认,而是无颜相认。当年大哥懊恼于我婚嫁让山庄蒙羞,我等于是被逐出了山庄,怎么还有颜面以姑姑的身份与你相认?”

“不是这样的!庄主当年只是一时怒火中烧,才会说出与你断绝兄妹之情的狠话。待到云相公过世,续而小公子又失踪之后,他就后悔了,毕竟说到底事不怪你,你是被负心人所害,一往情深换来了辜负。庄主不放心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几次三番亲自登门要接你回去,都被你婉言拒绝了。”紫鹃面色掠过焦虑,连声补充道,“否则,庄主也不会留下‘你若愿回头,便亲自持虎蓥祭祀列祖列宗,重归我夏侯山庄’的承诺。”

面对缓缓诉说的往事脉络,夏侯素菲面色略显伤神,微微阖上双目,声音隐隐透出疲倦道:“别说了,紫鹃!立于佛堂之下,红尘往事皆已成风,我只想静静地守着朱仙镇的豆腐坊,默默地等着我的儿子回家。苍凉孤寂也罢,落寞萧条也好,我都会守在朱仙镇,不会离开这里!”

“为什么?”夏侯梓阳和毛豆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问道。

“因为我的儿子自小在朱仙镇的豆腐坊长大,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这里也到处都留下了他的影子,我想他如果哪一天回来了,一定会记得这里,回来找我。”夏侯素菲的鼻翼微微张阖,目光落在佛像被擦拭着金身灿烂的观音身上,虔诚地施了一礼,轻轻道。

夏侯梓阳和毛豆听闻,面有戚戚之色,心中生出一些悸动。夏侯梓阳眉心拧起,心想自己的亲生姑姑怎会被情所困,甘心放下山庄豪宅繁华享乐之所委身于城郊几间茅舍之地,这世上怎会还有人负心于夏侯山庄的堂堂大小姐?她想不明白。毛豆微微蹙眉,眼角却蕴着几分羡慕,都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他寻思自己的母亲可否也似夏侯素菲一般疼惜自己的儿子,几十年如一日甘愿守着寒舍,望着落日星辰,迫切地等着尚未归家的孩子,他不敢确定。

“小姐,你对夏侯山庄并非无情无义,这套送给大小姐及笄之礼的戏蝶刺绣绢衫,是你连夜挑灯剪裁赶制出来的吧,看看这针脚的细密程度,就知道你有多么用心。”紫鹃轩然扬眉,握一握夏侯素菲的手指,取过她身上怀揣的锦衣,左右端详地道。

寺庙里点灯供佛的烛火一跳一跃,倒影着墙上的人影如同黄花般清瘦,仿佛经历过秋色渐将晚的霜打。夏侯素菲平复下心境,对着紫鹃和夏侯梓阳澹澹一笑,赧然地道:“绣得不好,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让你们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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