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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流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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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圭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在黑井传开了,第一个知道的自然就是何家。

何家宅子离文家不远,一家在黑井的北边,另一家就在南边,大约相隔有一里多地。

何松老爷年轻时,在讲武堂上过一年学。尚未学成,就混到江湖中去,早年在蒙自一带游走,近年又常在滇西一带活动。见过许多新式的东西后,便对于西洋式的建筑生出特殊爱好。

因此缘故,重修何宅时便采用了较多的西洋建筑工法,高高耸立的门头做上了流线形装饰,象形的立柱直接浮雕在墙壁上,洋人爱用的丘比特之类人形浮雕,何老爷又觉得弄在门口恐有伤风化,便换成了两个门神。若不看那两幅大大的楹联、门神和门上的铜钮,还真会误以为是洋人的家宅,这不中不西的,倒也成了何家的特色。

进到门内,敞亮的大厅中两排圈椅,正对大厅的是一副伏虎罗汉图,罗汉瞪大的双眼炯炯有神,很是气派。靠墙放了七、八盆的罗汉松,看得出是费了些心思去打理的,旁逸斜出之中透着古朴气韵。

几个月前,何老爷从省城回来,就不怎么出门了,常常在家中宴请会客。昨日,得着消息文子圭回来,今日邀了镇上几位老爷过来商谈,想要约人凑个局吃酒的事情,其实,他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邀约子圭。

“何爷,您在省城的时候多,江湖上路子也广,不知近来有没有什么门路可走,也透露些给我们,好歹也跟着您老人家嫌点酒钱不是?嘿嘿……”说话的是杨老爷,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财主,年轻时便是灶户出身。这杨家原也是大户,几经分家原有的家业被分得七零八落,待传到了杨老爷上,所剩份额也不多了。杨老爷心思活络,年轻时多少也挣下点家底,但是,这他的家底来说,在几大灶户眼中委实不够看。

这杨老爷审时度势,自己还是得寻个靠山,所以,平日里就跟着何老爷做个帮闲,也算是捞了不少的好处。

何老爷刚刚吃过早饭,正用一根篾扦子剔着牙,鼓捣了半天“忒”的一声啐了出去,再喝上一大口茶。

何松正眼都不看杨老爷一眼,从鼻子里哼出几个字来:“这XX的年头,还门路!要我看啊!现成的嘴边这口饭,别他X的让人全端了去,就得烧高香了!”

下首坐的一堆人一听,立马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李家掌柜的讪笑着问道:“何老爷,这话从何说起啊?几百年来,咱们生意做得好好的,这饭碗,谁还能端了去?”

“是啊!”

“嗯!有道理,再怎么着,盐税总要收,咱们的买卖也不能不让做吧!”

人堆中议论纷纷,但是大家都知道,何老爷的话从来不乱说,既然提起了,自然也不会是空穴来风的事。

“这官有官道,商有商道,有钱大家赚当然最好,就怕他有的人,不想嫌这个钱。”何老爷这么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大家听到后心中更加忐忑了。

自古来,黑井的盐税就是国家、地方都盯得死死的一块大肥肉,不管时局怎么样变化,盐运使都少不得要派下来。

盐运使可是一个美差,争破了头的肥缺。一但上任了,每每来黑井监督、视察,总不会空手而归。

商人们自然也懂得这些道理,不怕你换了谁来,只要是个人,你来我往间,酒也照样喝,小曲儿也照样听。他们总能够在充分的情感交流之间,官家的差事也办妥当了,商人的生意也照做下去,私下里,该贩的私盐也贩了出去。

俗话说的好“针过得去,线过得来!”,大家总能把握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度,把生意做下去。

现在,听何老爷说这话的意思,怕不是又有什么变化?生意人们纷纷紧张了起来。

“何爷,您在省城莫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杨老爷斜着脑袋,试探地问了一问。

“哼哼……”何老爷鼻子一哼,冷笑了几声,又接着说:“有些年轻人,读了几年洋书,打了几场胜仗,就开始鼓动着改什么制!说是好听,要让老百姓都吃得起盐!哼哼……笑话!说白了,就是惦记上了咱们这熬得出金元宝、银元宝的盐井了。”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一下子就炸开了,是啊!这可是大事。

当时,黑井采用的是传统柴火熬制方式制盐,几百年来的砍伐,已经将周边几十里内原本茂密的山林砍伐殆尽。山林破坏之后,一方面自然灾害愈发频繁,另一方面制盐所需柴火只能从更远的地方采伐,制盐成本越来越高。

自古传下来,盐井就是属于私人灶户所有,只是,后来盐政定下规矩,井中产出的盐卤水由官方控制着开采数量,灶户们再根据自己拥有的股份分配盐卤水,自行开灶煮盐。一代代人的传下去,分家的、变卖的,种种变迁下除了几家大灶户之外,盐井的股份越分越少,生产规模愈发分散,制盐成本更是年年升高,云南盐价日渐昂贵,吃不起盐也就成了常态。

再加上,这连年的征战,控制着地方经济的军阀们军饷已是捉襟见肘,吃不起盐的老百姓也叫苦不迭。此时,有些聪明的年轻官员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提出了关于盐政变革的最初构想。

一方面,想把盐业这个摇钱树抓在军阀手中,补贴军饷亏空;另一方面,也希望通过集中生产降低成本,让盐价也能够降低一些,让老百姓少些埋怨。

这一举多得的想法一旦提了出来,自然少不了支持的声音。

这终究是一场只有一个赢家的博弈,最受影响的自然就是黑井盐商们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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