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莫要再走(2 / 2)
可她走到长案边一看,已经晚了一步,戏鬼的爪子踩到了墨砚,又在案上乱走,铺在案上的画都印上了一个个猴爪印子。
萧楚楚心下一惊:不好!闯祸了,当即拍打了几下戏鬼以示教训:“你今日已闯祸不少,就不能乖乖安静一会儿。我们都是寄人篱下,不能给人添麻烦,知道吗?再惹麻烦,我就将你放回山上去。”戏鬼马上跳到桌底躲了起来。
萧楚楚凑近案上的画一看,心里急着有何办法弥补,却看见画中所画是一个女子,可惜脸被戏鬼的爪印遮住,虽看不到画中人的脸,便萧楚楚直觉这画中人很是亲切。
此时听得花园里传来脚步声,萧楚楚心想大事不妙,抱着戏鬼想找地方躲起来,转念又想,既是做错了事情,更应主动请求原谅,于是便坦然等待来人走进屋里。
只见来者一身藏青色宫服,面露倦容却难掩器宇轩昂之气质。
来者看到萧楚楚,一脸惊愕:她是怎么进来的。
“叔父。”萧楚楚小声招呼道。虽说做错事情的不是她,不用心虚,见到了一身宫服颇有威严的戚宁,也不免有些无来由的敬畏。
戚宁问:“楚儿怎么在这里?”一边向萧楚楚走过去。
萧楚楚见戚宁朝自己走来,吞吞吐吐忙解释道:“我听到这戏鬼叫……然后他跑了进来,不是,是我先跑进来……”
此时戚宁已经走到长案旁,看见萧娘的画像上,面容之处竟被盖上了一串猴儿爪印,顿生怒意,又见萧楚楚支支吾吾,一副胆怯的情状,便压住怒意:“别慌,你慢慢说。”
“是,叔父,我刚才听见戏鬼叫。他的头伸进这屋内,卡在了门缝间,我见门没锁牢,就把门推开好让戏鬼的头能出来,然后……”萧楚楚犹豫如何往下说。
“嗯?”
“然后我看到这里面有许许多多的书籍,还有墙上挂着的这许多的字画,我想看,就进来了。谁知这戏鬼也跟进来,还跳到这案上捣乱,我没来得及拦着。”萧楚楚说的时候,头一直低着,不看戚宁。
戚宁本因萧娘的画像被弄污而不悦,但见萧楚楚胆怯的样子,心一下子软了,“嗯,戏鬼没熟悉这王府,乱跑也是正常。这门平日里都是锁好的,可能是下人一时疏忽了。”
萧楚楚听叔父的声音平和也就不那么紧张,“可惜糟蹋了这画。这画中人,好像在哪看到过。”
戚宁怔了一怔,转而问道:“你刚才说想看着房中的画,你喜欢书画?”
萧楚楚点头,走到刚才那幅题有“女史司箴敢告庶姬”字样的画前,说:“这画的笔触,跟我娘亲的很像。”
戚宁笑道:“这幅画是东晋大家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右边的女子是女官,教导左边的两姬。顾恺之擅长画肖像,人物惟妙惟肖,你娘亲很是赞赏,时时描摹他的画,这墙上挂的这幅,便是你娘亲多年前描摹的。”
萧楚楚心中一震,明白了为何第一眼看向此画,就想起了娘亲,那原本就是跟长木盒子中装着的画卷同出于娘亲之笔。原来娘亲的画工有这般造诣,她不禁心中黯然道:“我要是能多跟娘亲学习画画,就能把娘亲的模样画下来,时时瞻仰。”
戚宁见萧楚楚伤怀,道:“我可以教你。”
“可是叔父与娘亲这十几年来也只见过一次,要画得像她,恐怕不易?”
萧娘的模样,戚宁日思夜想,怎可能会生疏。
笑道:“画一画,你看看便知。”
说罢便捡起被猫儿踩了脚印子的宣纸,铺开新的来,又斟上一壶酒,左手对酒独酌,右手画萧娘像。这是戚宁每每思念萧娘,不堪悲苦之时做的事情。
萧楚楚满怀期待,见墨碟中的墨已干,便机灵地帮戚宁磨墨。
往日戚宁以为与萧娘天人相隔,十多年虽饱受思念折磨,但也算习惯了,而近日先是得知萧娘在世,难得重逢,萧娘却死在自己怀中,这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打击,让戚宁比以往任何一次画萧娘的时候更为悲苦,于是一喝就喝了好几壶酒。
萧楚楚站在一旁,看着娘亲在模样在叔父的笔下渐渐活了起来似的,惊喜十分,以为叔父画画多喝几壶酒助兴乃属习惯,不宜多加劝阻。
其时已近黄昏,夕阳光辉从窗口斜进,屋内虽不似午后明亮,却也还不到华灯初升之时,柔柔绵绵的夕阳光照恰到好处,显得四下更为静谧,别有意境。
戚宁画萧娘,一气呵成,若是他人,就是萧娘本人站在眼前,也未必能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萧楚楚看见纸上的人,果真与娘亲一模一样,欢喜地笑得脸红,认真地端详着画中之人。
戚宁撂下笔,转过头去,看着立于窗边,那人浸在夕阳昏黄如一袭旧梦的余晖中。他忽然一怔,喃喃道:“萧娘,萧娘……”
眼前的,正是二十年前作男子打扮的萧娘。
他站直身子,头觉得昏昏沉沉,走到那人近前,伸手便要去触碰。
“这次,莫要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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