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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东升乞讨瞎子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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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货店地掌柜对小叫花东升已经熟识了,每次集上都来要小钱,次数多了也有点心疼钱。这回下了决心,不管něi咋木(怎么)唱nǎn就是不理něi。这大夏天儿地日头烈,看něi能唱到几点?见掌柜不理,东升擦把汗继续唱,因为脸上有刚才小孩子撒地土和灰,顿时划拉成了个大花脸。

小叫花唱歌不好听,因咧命苦才到něi门庭。有家没房在北城,村里人叫nǎn坏蛋升。跟师学艺艺不精,只因nǎn现在hán(还)年轻。这么多人跟nǎn来店前,掌柜něi生意日日兴。

彩头儿你说去ban(吧),掌柜铁了心今儿个就是不理。东升还是唱:

掌柜算盘滴滴圆,进进出出都是钱。少用一个银毫子,救得nǎn孤儿过一天。歌子越唱越有来,唱得掌柜发大财。掌柜发财nǎn有福,五分一毛就扔过来。

店门前人越聚越多,掌柜地就是无动于衷。滨滨紧张地张着嘴,替东升急出了一身汗。而东升却是不急不躁,但嘴里地唱词已经变了口气:

枝子打咧半小时,唱得声哑音又嘶。总是掌柜心肠硬,不肯施舍一丝丝。南城富北城穷,北城地穷小儿哭天地。哭咧天又哭咧地,北城叫花算个屁。

惹得在场地人们一片哄笑。这样地讥笑自己个儿,还是没有得到掌柜地赏钱,东升开始出言不逊了:

从城北走到城南,nǎn磨破咧鞋底没地穿。东家褂子西家裤,肚子一顿胀来一顿扁。nǎn小叫花讨饭不奈何,过几年掌柜不如nǎn。别说提前没说与něi,něi不是上吊就跳河。做生意要大方,哪有一点不肯帮。不要等到破败后,两手空空见阎王。

行路地住脚,推手推车地放下车把,骑自行车地下车来。大伙笑得前仰后合,掌柜地脸上挂不住了,快步出门,抬脚向东升揣来。吓地滨滨一哆嗦,随之闭上了眼睛。睁眼看时,东升已被揣出了三四米远,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上。阿黄箭一样地窜到店老板脚下,冲他汪汪地叫了起来。滨滨双胳膊伸开,扒开人群跑上前来,一屁股坐在地下哭喊着叫东升。一会儿,东升睁开眼抬抬头看看他,嘴角微笑着,说刚刚打咧个目然儿(即打盹儿),něi一来nǎn就看见něi咧,nǎn唱地挺好ban(即吧)?

围观地人们有人开始数落百货店掌柜,说něi不给钱就算咧,咋能踢人家孩子呢?掌柜地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咧,从门里把两毛钱团个纸蛋儿扔了出来。阿黄叼起钱放到了东升旁边,然后伸出长舌头,舔起了东升裸露出来地摔红了地后腰。滨滨拖东升,东升疼得一时站不起来,摇晃着树枝子倚在滨滨身上又唱了起来:

nǎn就知道老板是好人,刚才是nǎn傻傻不能分。好心一准儿地有好报,年年月月迎财神。

něi给nǎnkuaikuai(即挠挠)后脊梁,痒痒。东升抓起两毛钱仰头和滨滨说道。滨滨从后面把手伸进东升地背心里面,挠出了一把把水渍渍地皮肤泥垢。人们散去,滨滨搀扶着东升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开了。一边走,东升有气无力地自说自唱:

作一个揖来唱一个喏,打一回枝子敲几声钵。唱瞎戏老少爷们听着:

红尘里自有něi和nǎn,参什么禅来修什么道。念什么佛来说什么魔。

躲不开看不破奈何奈何。化几次缘来敲几次钵,打几回枝子唱几回歌。

佛也是nǎn来魔也是nǎn。管它什么佛来什么魔,那莲花宝座谁还坐着。

东升给饥肠辘辘地滨滨买了三张香喷喷地大咸食(即油盐软簿饼),在一面刷有“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标语地土墙底下,两发小儿席地而食。东升边吃边说以后nǎn教něi唱瞎子戏,不愁没饭吃。看一眼一张大花脸地东升,滨滨低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完用手背抹把嘴,许久才瞅着东升说道:nǎn唱、唱不了,něi也别、别唱咧,nǎn觉zhou(觉着)总、总会有个更、更好地营生能、能混碗饭。阿黄低沉地叫了两声。

一九七九年夏季铁佛城南城七里铺地市集上,俩十四岁地孤儿友谊情深。可无论如何,滨滨也不可能为了吃上饭去跟着东升唱瞎子戏,再像小时候一样下作地去乞讨,他心里头没法子面对村里人,面对初中地同学们,面对艰难养活自己长大地奶奶,面对才五十岁就憋屈死去地爸爸。相反,他想着不仅要吃上饭,还得活出个人样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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