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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试或许成了她的一个噩梦。
她不想回忆这场经历的任何细节。
但无论她如何淡定,依然记得那天走出镜子时,师父那张惊诧的老脸,还有她的八位师兄师姐,全部顺利通关,每个都兴奋得手舞足蹈。他们这一组是这一年昆仑试中成绩最优秀的,在场的其他送考半仙与监考仙官们,无不向她师父道贺,不光为他教出了这么优秀的弟子,还为他唾手可得的正仙之位,要知道每九个弟子之中能过关三四个已是厉害,能过八个的,目前好像只有他做到了。
最失望的还是老狐狸,它围着黑猫叽叽咕咕捶胸顿足地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两位监考仙官在看到黑猫身上已无红线时,竟也露出了深深的遗憾之色,仿佛错失了什么珍贵无比的宝贝。
黑猫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失败,只冲老狐狸说了一句:“欠你的情还了,以后莫来烦我。”
“你这家伙……”老狐狸又气又急,跺着脚对着它的背影道,“这么好的机会啊!这么好的机会啊!!你当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吗!不也是为了你!”
黑猫连头都不回,摆着尾巴径直往前走去。
她走到师父跟同门面前,说了一声:“恭喜。”
然后,都不给他们回应的时间,便头也不回地朝黑猫离开的方向走去,任凭师兄师姐们在身后怎么叫她,她都没停下。
就在这里告别吧,以后,都不要再见。
没想到,无论是输还是赢,她都回不了家了。
她追上黑猫,没有说话,就安安静静地跟着它一道并行向前,紫气缭绕的草原慢慢被它们抛在身后,眼前出现了正常的花草与山路。
“我叫……鱼九。”她终于开口,“谢谢你救了我。”
“可别跟人说这事,我一只猫,救一条鱼,说出去不对劲。”黑猫哼了一声。
她笑:“好,我不说。只是我能知道你为何那么厉害吗?你好像不是普通的猫妖。”
“你管我是什么。”黑猫往路边的石头上一坐,“我就是我,想去哪儿去哪儿,想怎么玩儿怎么玩儿,你跟着我做什么?”
“好吧,我不问就是了。”她也无奈地坐下来,“可我也不是跟着你,只是我不知道要去哪儿,正好就与你同路吧。”
黑猫打量她一眼:“我要去人类居住的地方,你也跟我同路?”
“人类居住的地方……”她微微皱起眉头,“我只去过一两回,跟师姐他们去的,师父不让我们经常下山,还说人类对妖怪来说是危险的存在。”
黑猫哧哧一笑,顺口道:“再危险还能有那老猴子危险么,人类起码不会让你去那样的地方。”
她心里一紧,隐隐的疼痛又渗出来。
黑猫大概也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便转了转眼珠,盯着她的尾巴道:“尾巴能变成脚吗?”
她立刻点头:“能!跟师姐他们出去时,我总是化成脚的,不能让人类看出来啊。”
“行,那以后都用脚吧。”黑猫看着那条好看的鱼尾,舔舔嘴巴,“可惜了,救了你便不好再吃掉你了。”
她一愣,笑出来。
命运的转折是不是总这么出人意料,她的余生,是不是就要跟这只猫在一起了?
可惜,她跟这只猫的缘分也只有十年。
离开深山的这十年,她跟着猫住过一座又一座大城小镇,猫教了她许多在人间生活的技能与经验,最后她发现自己学习各种乐器是最容易上手的,各种乐谱她只要看一眼就能全部背下来,并且靠着弹琴卖唱赚到了钱,活得越发像个人类的姑娘了。只是赚来的钱大多给猫买了好吃的,各种鱼干肉干从不吝啬,有时候还亲自下水给它抓鲜鱼吃,这是她能表达谢意的唯一方式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永远沉在深渊里,可现在看来,除了时不时做些噩梦之外,其他都还好。离开了山洞,没有师父没有同门的生活,倒也还能过得下去。最重要的是,她有猫。
虽然猫从不透露自己的底细,但她已经将它视为自己的好朋友,下一程要去哪里,让它来选,今天想吃什么,让它来选,去集市买衣裳,让它帮自己选,甚至连在野外采花,她都要问它喜欢什么颜色。
猫总是很不耐烦,但又会帮她做出选择。
那年元宵节的夜里,她在她们居住的小屋子里忙碌了一天,准备元宵时,她又习惯性地问它,吃甜的还是咸的?
猫蹲在窗户前,看着零星落下的雪,说:“鱼丸,你为何总是要我来选呢?”
很早之前,猫就不叫她鱼九而叫她鱼丸了,它总说她笨得很,像个不长手脚的丸子一样,别人往哪里拨弄她便往哪里滚,干脆就别叫鱼九叫鱼丸好了。
她居然一点都不生气,还哈哈笑出来,鱼丸就鱼丸,她无所谓。
“我想,你选的一定是你喜欢的。”她一边揉着糯米粉一边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你开心些。”
“谁跟你是好朋友。”猫一翻白眼,“那你喜欢的怎么办?”???..coM
她想了想,笑:“现在的每一天,我都喜欢。”
猫不说话了。
经历过地狱的人,无论是出自侥幸脱逃后的感恩,还是心死大半后的麻木,可能都会显得特别容易满足。
猫从来不跟她讨论这些触及灵魂深处的问题,它是一只干净利落自由自在的猫,从不肯被任何一种所谓的关系绑住脚步,对所有伤春悲秋的小情绪也都没兴趣,既然她说喜欢,那就当她是真的喜欢吧,自己的心情本来就该自己收拾好。
那天,她们吃了一顿甜滋滋的元宵。
而这个元宵节,也是她们在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节日。
几天后的深夜,猫跟人打架了。
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主动找上门来,猫大概是顾忌着什么,没有像对付怪兽那般凶悍,只随便应付了几招,便带着她快速逃了。
野地里,猫舔着爪子,淡淡道:“今后不能在一起了。”
她还在喘着大气:“什……什么?”
“对头都杀上门来了,没看见?”猫瞪她一眼,“你留在我身边,只会拖累我的。”
她愣了愣,不安道:“你是做了什么吓人的事吗?”
她们在一起的时候,猫总是想走就走,去哪里做什么也不会告诉她,偶尔还会夜不归宿,实在是一只很有脾气的猫,不过以它的实力,也确实撑得起这样的脾气。
“我本来就是个吓人的猫。”猫故意哈了一口气,露出雪白的尖牙,“看不顺眼的,我都会一口咬掉它的脑袋。”
她知道它厉害,但还是担心:“对方也厉害吗?会伤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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