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成亲(1 / 2)
这一番变故来的猝不及防,连被打得半死的崔同煊都强撑着抬起头,愕然地朝沈韶的方向望去。
徐家四人自然也没好到哪去。
徐疆征战一辈子,什么场面都见过,敌人杀到眼前仍能面不改色,唯独沈韶上门求娶,脸上的震惊神色再也掩盖不住。
他上下打量沈韶一番,强自镇定地捋着胡须,只是双手微微颤抖。
白氏早已呆立在原地,她看了沈韶好半晌,想到什么,复杂的目光不由得移向徐洛音,蹙起细眉思量。
徐洛音也懵了,徐家没出事的时候,沈韶求娶的场面她也没敢去想,脑海中稍微有点念头,她便毫不犹豫地掐断,告诉自己不可能。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他竟说要娶她为妻?!
她忍不住去看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一分玩笑的神情,可是没有。
沈韶任由他们打量,神情依然坚定,见她看过来,坦然地与她对视,目光和煦。
一如一年前,他温声对她说“别怕”,神情如出一辙。
他依然是灵州的沈韶,依然是护着她的沈韶。
徐洛音眸中含了泪,不管他因何而来,不管她能不能嫁给他,他今日登门求亲,她便会感激他一辈子。
见他们都不说话,徐洛川按捺不住跳了出来,低吼道:“爹,娘,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徐疆这才回神,强扯起几丝笑意,道:“沈公子这边请。”
夫妻俩与沈韶一同去了书房,兄妹俩走在后面。
徐洛音出神望着他的背影,连脚下有个锋利的石子都没注意,眼看着就要踩上去,徐洛川连忙提醒她小心。
“多谢二哥,”她小心避开,又忍不住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踩在云端,双腿绵软无力,不知脚下的路在哪里,似乎稍不留神便会陷入泥沼,越挣扎陷得越深,直至被吞噬。
等他们三人拐进书房掩上门,徐洛音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抬头望向天空。
日暮将要西沉,月亮提前升起,日月同辉的盛景。
那么徐家与沈家,是否也会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她心中升起微渺的希望,片刻后又沉了沉,过了今日,等待他们一家人的或许是流放或斩首,她居然还在分神想这些。
可不想这些,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徐洛音低叹一声,神色迷茫。
徐洛川看她一眼,带她到不远处的小亭坐下,这里位置不错,一抬头就能看到书房。
“阿音,如果爹娘不同意你嫁给沈韶,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说服他们,”他坚定地承诺,“我不会让你跟着我们受苦。”
“二哥……”徐洛音艰难地开口,“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我只想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
她对沈韶的喜欢从来都只是纯粹的喜欢而已,不掺杂半分杂念。
比起拥有虚幻缥缈的爱情,她更渴望触手可及的亲情。
她继续说道:“你和大哥都是粗人,不会照顾人,大嫂又要照顾小侄儿,腾不出手,我陪你们同去,相互有个照应。”
想了想,她眉眼微敛,又道:“况且、况且徐沈两家向来不睦,我嫁给谁也不能嫁给他的。”
沉默几息,徐洛川拍拍她的肩,哑声道:“阿音,你别有负担。就算是死结也会有解开的那天,你好好的,我和爹娘才能放心。”
往常浪荡跳脱的二哥经历此事也变得沉稳了几分。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徐洛音抿了下唇,知道谁也说服不了谁,索性不再提,问起了谢闲韵。
“我将我的积蓄都留给了她,想必她现在已经离开了吧。”顿了顿,他自嘲笑道,“跟我两年,委屈她了。”
可徐洛音却觉得谢闲韵并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她也不能笃定什么,只好安慰了二哥几句,转而沉默地眺望着书房的方向。
徐洛川却迟疑开口:“阿音,其实……”
她转首望向他。
“其实我离开清河围场之后,没有去找韵儿,”他轻声道,“我去查了查咱们和沈家的恩怨。”
话音落下,徐洛音攥紧指尖,颤声问:“为什么查这个?”
顿了下,她又想起来,二哥离开的前一晚刚与她喝过酒,难道她真的和二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笑了笑,正要开口,书房忽然传出的动静,白氏的声音清晰可闻:“我绝对不会让阿音嫁到沈家!”
听着激动又坚定,甚至有些声嘶力竭。
徐洛音微微抿唇,正要站起身,徐洛川拦住她,低声道:“我去,你留在这儿。”
“二哥,你别乱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措,徐洛川的心便软了。
他的妹妹表面再如何温婉端庄,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心里还是个小女孩呢。
作为她的兄长,他自然要帮她争取。
于是他故作轻松道:“没事,我就是去偷听一下。”
徐洛音便目送他前往书房,然后右手抬起,轻轻敲了三下门。
她心中骇然,二哥不是说只是去听一听吗?
须臾,书房的门竟真的开了,他闪身进去。
徐洛音踌躇片刻,还是忍不住上前,方才与二哥说话,看他的神情,似乎知道些什么,她怕二哥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轻手轻脚地来到书房外,她小心翼翼地站定,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
二哥冷静地问:“娘,为何不让阿音嫁过去?”
“自然是因为他是沈家人。”娘亲声音冷淡。
二哥一字一顿道:“如果沈家人救过阿音的命,您还会这样说吗?”
徐洛音的心猛地揪紧,原来,二哥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洛川,不要冲动。”是沈韶的声音。
似是没想到徐洛川知晓此事,他的声音中有些意外,却被掩藏地很好,只余劝阻。
书房里陡然静了片刻。
徐疆与白氏对视一眼,齐声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沈韶拦住徐洛川,轻描淡写道,“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才不是不值一提!”徐洛川按捺不住,吼道,“沈韶真的救过阿音的命!”
他甩开沈韶的手,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在爹娘震惊的目光中,将在灵州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门外的徐洛音静静地听着二哥说话,垂眸望向地上被拉得极长的影子。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她苦笑一声,等二哥说完,她敲了下门,轻声道:“是我。”
过了一会儿,书房中的亮光倾泻出来,绵延到她身后,将两人的影子合在一起。
她微微抬眸,怔了下,开门的人竟是沈韶。
他敛眉望着她,低低道:“进来吧。”
小心落座后,她环视一圈,爹爹和娘亲还处在震惊之中,二哥喝着茶,神色放松。
沈韶坐在她的对面,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轻声开口:“爹爹,娘亲,二哥说的话都是真的。”
她打破了寂静,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她。
徐洛音看向白氏,歉然道:“娘亲,沈大人回京那日我骗了您,我确实在灵州见过沈韶。”
白氏没多说什么,轻轻颔首,面色却松缓了许久。
徐疆轻咳一声,缓缓开口:“行了,阿川和阿音出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出去了。
不论结果如何,只要争取过,便不会遗憾。
再次回到小亭,徐洛音沉默片刻,低声问:“二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也没隐瞒,和盘托出:“在围场答谢沈韶那晚,我发现你看他的神情有些羞涩,所以灌醉了你,你就什么都和我说了。”
得知这个答案,徐洛音并不意外,她轻嗯一声,心头却浮起几丝疑惑,二哥为什么要帮她?
徐洛川苦笑道:“阿音,这是我欠你的。”
他说:“你被人掳走一事是我的责任,我发誓要对你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可是你什么都藏在心里,我便一直等着这个机会。”
顿了下,他坚定道:“你喜欢沈韶,我自然义不容辞,拼了命也要让你嫁给他。”
徐洛音垂眸,掩住眸中水光,喃喃道:“可是这是错的,我不该喜欢他……”
“爱情两字,没有什么对与错,”他打断她的话,难得郑重道,“阿音,你一定要嫁给他,这不仅是你的机会,同样也是靖南侯府的机会。”
翻盘与否,全系于她一身。
徐洛音也在他一声又一声的安慰中找到前行的方向——嫁给沈韶,为靖南侯府翻案。
或许不能翻案,或许不会得到他的爱,或许会很难,可她心里有着信念。
万一呢?
万一靖南侯府可以翻案、万一沈韶也喜欢她、万一两家重修于好……
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是——嫁给沈韶。
抛去对他的爱慕,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沈韶也是一个极为优秀的人。
十七岁一举夺魁、二十二岁官居四品、深受皇帝器重,假日时日必定封侯拜相、位极人臣。
见她的神色渐渐坚定起来,徐洛川长舒一口气,像幼时那样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道:“阿音,你别怕,沈韶会对你很好。”
接着他便讲起了沈韶一家,不管是真的还是杜撰的,只要是有关沈家的,他全都一股脑地讲给她听。
等他讲完,夜色如水,弯月高悬。
书房中早已点起了蜡烛,两人便静静地看着唯一的光源,等着他们出来。
终于,书房的门慢慢开了。
两人站起身,看向同样神色疲惫的三人,不知他们在书房中经历了何种博弈,结果又是如何。
徐洛音稳了稳心神,跟随二哥一同上前。
白氏抬眼,朝她莞尔一笑,轻声道:“阿音,我陪你回慕音院。”
徐洛音愣了下,正要说话,一侧的温润声线率先开口:“不知可否让我与徐姑娘说几句话。”
白氏蹙眉,徐疆抬手拦住她,点了点头。
徐洛音便一头雾水地跟着沈韶去了小亭中,微微回头,爹娘和二哥还站在原地,口中说着什么,隐约有几个字飘来,听不清。
她只好望向咫尺之遥的沈韶。
长谈许久,他眸中红血丝密布,脸上疲态尽显,可望向她的目光,依然是清朗温润的。
“我们的婚事宜早不宜迟,我与令尊商量了几个黄道吉日,你选一个。”接着他便报出了三个挨得极近的日期。
徐洛音愣愣地望着他,我们的婚事?
爹爹和娘亲真的同意让她嫁给沈韶了?
见她不语,沈韶也没多解释,又重复了一遍。
徐洛音脑海中有些乱,艰难地问:“你和我爹娘都商量了些什么?”
他笑笑,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我们的婚事。”
可是他们在书房待了那么久,徐洛音咬了咬唇,但也知道在沈韶这里问不出什么了,只好胡乱挑了个日子。
他用心记下,温声道:“婚宴准备得仓促,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告诉我。”
徐洛音攥紧了指尖,忍了忍,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不必蹚这趟浑水。
徐家倒了,对沈家来说,不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吗?
她不信沈韶作为沈家嫡长子不了解曾经徐沈两家发生过什么事,他知道,可他依然决定卷入这场风暴之中。
难道是因为喜欢她吗?
想到这个可能,她眼睫微颤,抬眸,望进他眼底。
沈韶笑着回望她,声音很轻:“你我都知道,靖南侯府并没有贪墨。”
徐洛音轻嗯一声,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翳,掩住眸中的情绪,她福身道:“多谢你,沈大人。”
他是正直的人,不管徐沈两家有何恩怨,让整个靖南侯府为莫须有的罪名丧命,他不会坐视不管。
她早该想到的,心里又在隐秘地期待些什么呢?
“还有,”他顿了下,再次开口,“我知道这两日,你爹娘在为你寻夫婿,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我……”???.BiQuPai.Com
徐洛音的心颤了下,然后呢,他怎么不继续说了?
只余风声。
过了很久,他终于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来。”
她猛地抬头,发丝扬起又落下,拂过她娇嫩的脸颊,一阵痒意,也带来几分馨香,落到他的鼻腔。
他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抬手蹭了下鼻尖,月色撒在他的周身,五官轮廓清朗,漾着粼粼波光。
余光瞥见有人上前,徐洛音艰难地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望向来人,是娘亲。
“阿音,回去吧。”白氏扯起几丝笑意。
她点点头,又看了眼沈韶,却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母女两人一路沉默着来到慕音院。
到了闺房,徐洛音斟了两盏茶,安静地听母亲说话。
“我与你父亲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让你与沈韶成亲,”白氏叹道,“阿音,你可愿意?”
她点点头。
见她毫不犹豫,白氏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阿音,你是不是喜欢他?”
徐洛音攥着茶盏的手紧了紧,轻轻颔首,她将在灵州发生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讲了出来,包括她与沈韶同住屋檐下、她为何会喜欢上他。
白氏接受良好,毕竟她心中有数,更何况自己的女儿马上就要嫁给他了,抛去那些恩怨,能有两分情意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
比两看相厌好得多。
顿了顿,她问:“那沈韶对你……”
“他的心思,我猜不透。”徐洛音垂眸,“娘亲,嫁给他之后,我不会掺杂任何感情,我会一心一意地寻找证据,争取早日翻案,让我们一家团聚。”
最后那句话,她说的有些哽咽,眼眶微红。
白氏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阿音,你不必如此,爹爹娘亲只想让你快乐,给自己这么多压力做什么?”
今日对她说的那番嫁人的话,有九成都是为了安慰她说出来的,毕竟夫妻俩并没有将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只是希望她能像以前那样生活。
如今她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虽是徐家的仇人,但已是最好的归宿了。
白氏满是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脸,又正色道:“阿音,没有确定沈韶对你的心意前,不要告诉他你喜欢他。”
徐洛音眨了下眼,不太明白。
“娘亲不愿你吃感情上的苦。”白氏没有多解释,“若是有朝一日靖南侯府平反,他依然没有主动说喜欢你,你便与他和离,今日徐家欠他的,日后也是徐家来还。”
徐洛音点点头,忍不住扑到母亲怀里,泪水涟涟,她喃喃道:“娘亲,我好害怕,我好怕……”
一想到明日便会与爹爹娘亲和兄长们分开,她的心便刀割似的疼,可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
白氏轻拍她的脊背,深深地叹了口气。
将哭的难以自抑的女儿哄睡,白氏亲自点上安神香,又吩咐在一旁侍候的绿袖和红裳几句,这才坐在床榻边目光柔和地看了徐洛音很久。
忽然听到门外有些响动,白氏回神,起身离开。
徐疆站在月色下,手中拿着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宣纸。
她的目光在宣纸上顿了下,柔声问:“侯爷怎么过来了?阿音刚睡,若是有话,明日再说吧。”
徐疆摇摇头,望着她道:“我在等你。”
两人便一同往宜湘院走去,月色下,两道身影挨在一起,步调一致,不疾不徐,从容面对明日。
徐疆率先打破平静:“方才我已遣散了府中的下人,有一部分人执意跟随,极为忠心,我便将他们分为两队,一队去查咱们家的事,一队暗中护着阿音。”
“侯爷做得对,”白氏点点头,“人人都有各自的难处,不必强求忠心。”
“盈儿,你的难处呢?”
盈儿是白氏的闺名。
她愣了愣才和婉道:“我没有难处,我只盼着与你白头。”
徐疆苦笑一声:“可是如今……”
“如今也很好,”白氏握住他的手,缓缓道,“只要有夫君在,盈儿便欢喜。”
他们成亲二十余载,激情早已褪去,鲜少会说这样的话,习惯于将爱意留在心底。
听到她含情脉脉的话语,徐疆的眼眶热了热,握着宣纸的手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有些难堪。
可下一瞬,他却强迫自己拿出来,将宣纸摊在她面前。
借着月光,白氏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三个字——和离书。
“盈儿,”他再次唤道,“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你养尊处优一辈子,我不忍心让你与我受苦。”
她思索了片刻,终于接下和离书。
徐疆松了口气。
下一瞬,“刺啦”声响在耳边,那张和离书分成两半,“和”字完好无损,“离”字被撕得粉碎,凑不成一个字。
白氏平静道:“养尊处优一辈子是你给我的,如今舍去,我也不留恋。”
她嫁的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耳濡目染之下,言语中自然有几分铿锵,掷地有声。
她笑道:“夫君,我也是可以与你同甘共苦的人。”
徐疆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话语坚定:“不管身在何方,我定会护你周全。”
两人含泪相视一笑,像年少时那般踏着月色牵着手,从容地走向宜湘院。
与此同时,沈韶披星戴月而归。
进了丞相府的大门,喧嚣的风声被阻隔在外,他整了整衣裳,朝着书房走去。
没想到还没走出几步,他便见到了父亲沈端敬,顿了下,他恭敬行礼。
沈端敬淡淡道:“今日去了哪里。”
明明是疑问句,他却说得平静,分明是已经知晓。
是以沈韶并没有隐瞒,温声答:“靖南侯府。”
停了停,他又补充:“我去提亲,徐家人答应了。”
“你也知道他们是徐家人!”沈端敬暴喝一声,“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徐家与沈家的纷争你不是不清楚!”
藏在树上的鸟雀惊起,四散而飞,下人也躲得远远的,又按捺不住探头望过来。
“父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沈韶依然平静,“咱们去书房吧。”
被突如其来的冷风一吹,沈端敬冷静了一会儿,径直往书房走去,步伐急促有力,似乎将对沈韶的怒火全都发泄在脚下。
沈韶步伐平缓,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垂眸进了昏暗的书房,他环视一圈,没唤下人,亲自去点蜡烛。
走了许久,沈端敬的气消了一些,忍耐着怒气道:“若是不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往后半月你就跪在此处思过吧!”
沈韶没说话,依然忙着手中的事,直到书房中变得一片亮堂,这才轻舒一口气,坐在父亲对面。
书房亮了,两人的神情便一览无余。
沈端敬脸上通红一片,目光也发狠,望向他的目光带着不解与谴责,手紧握成拳,微微颤着,不知是在强忍怒气还是在强忍着不将巴掌扇在沈韶脸上。
反观沈韶,面色平静地与父亲对视,甚至还劝解道:“气大伤身,父亲消消气。”
说着他斟了一杯茶推到沈端敬面前。
沈端敬看也不看,拂袖将茶盏掷到地上,茶盏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茶水撒了一地,茶香浅浅地飘上来,满室的香。
“今日,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沈端敬深吸一口气。
沈韶望着怒意滔天的父亲,心中平静。
父亲暴躁易怒,有时甚至不听他解释,巴掌便挥了上来,等他长大,父亲似乎也沉淀下来,许久没动过手了。
从小到大,这种场合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是以他不疾不徐道:“父亲,我知道您也相信靖南侯府不会做出贪墨一事。”
“那又如何?”沈端敬绷着脸道,“若是皇上信了,我自然也是信的,沈家从不会与皇上对着干!”
“这是愚忠,”他缓声开口,“父亲,您能做到,可我做不到。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靖南侯府,我必须要救。”
沈端敬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声音拔高:“你说什么?!”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靖南侯府,我必须要救。”
“第一句!”
沈韶顿了下,还是说了出来:“愚忠。”
话音刚落,掌风袭来。
咫尺之遥,沈韶握住他的手腕,苍老粗糙的指腹擦过脸颊,没有丝毫痛意。
“我已经长大了,”他微微皱眉,“父亲,我会反抗。”
“好啊,好啊!”沈端敬收回手,冷笑道,“今日反抗我,明日便会反抗皇上,沈家满门都会为你的反抗陪葬!”
沈韶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父亲在朝堂上可以舌战群儒,将朝臣骂的狗血喷头还有理有据,怎么与他说话,总会扯到不相干的地方。
他尽量心平气和道:“父亲,您仔细想想,皇上今日可以相信旁人的一面之词让靖南侯府死无葬身之地,明日依然可以用同样的缘由扳倒沈家。”
他沉声道:“这不仅仅是在救徐家,也是在救沈家。”
沈端敬不说话了。
片刻后,他终于道:“救徐家的办法有千万种,你为何非要选择娶徐家女这条路?”
沈韶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心慕徐姑娘。”
声音虽轻,却极为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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