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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成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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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端敬一时被震住了,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从他会说话开始,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心慕”二字,着实有些稀罕。

沈端敬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随即便问:“前段时日,麟儿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你为何要反驳?”

“自然是为她好。”顿了顿,他补充道,“可是现在不同,只有她待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

沈韶直视着父亲,目光坚定:“父亲,我心意已决。”

沈端敬皱眉,又劝了一句:“你该娶得是高门贵女,可她是罪臣之女,对你的仕途毫无助益。”

沈韶毫不相让:“我记得曾祖父那一辈时,沈家与徐家曾商量着要联姻,如今将姻缘续上,很好。”

那时候徐沈两家交好,虽没到世代相交的地步,但也快了,两家来往频繁,便商量着结亲,只是后来出了一桩大事,再无可能。

沈端敬摆摆手:“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何必再提。”

沈韶步步紧逼:“徐沈两家的恩怨又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父亲为何每日都提?”

“这不一样!”

沈韶也加重了语气,声音清寒:“父亲,当年的事情,到底谁的错处更大,你我心里都有数,这是我们欠徐家的。”

沈端敬陡然安静下来。

书房落针可闻,连烛火也不敢再动,静静地燃烧。

许久之后,沈端敬沙哑着嗓子开口:“行了,我同意你娶她。”

沈韶缓缓松了口气,立刻说道:“我知道您不喜徐家的人,所以成亲之后我会与她住在仙客巷……”

“既然做了我沈家的媳妇,哪有住在外面的道理,”沈端敬打断他,命令道,“你也搬到府上住。”

沈韶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两人又沉默下来。

见没什么可说的了,沈韶站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边,身后传来一句“等等”。

他困惑地回头,问:“父亲还有事?”

沈端敬沉默片刻,终于问道:“哪日成亲?”

沈韶怔了下,连忙回答:“下月初三。”

他走出书房,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站在廊下望着天边明月出神,脑海中空茫一片。

一天中他最喜欢的时刻就是此刻,什么都不必去想,只要沐浴月光便好,只要享受片刻的宁静便好。

看了一会儿,他终于回房,和衣而卧。

待天色熹微,他便准时睁开眼睛,去了靖南侯府。

徐疆和白氏早已等着了,见到他来,轻轻松了口气。

“阿音还没醒,”白氏扯起一丝笑意,轻声道,“劳烦你了。”

她不愿让女儿看见抄家的情形,是以昨晚特意点了安神香,不到傍晚大概是醒不了的。

事不宜迟,三人一同前往慕音院。

进了院子,沈韶步伐稍缓,这毕竟是姑娘家的闺房,但是眼见着时间没剩多少了,他顿了下,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是踏了进来。

他没多看,垂着眼站在外间,却总是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幽香,不知是什么香气。

蓦地,他想起那日落雨,麟儿说点心上有姑娘家的气息,他原本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

珠帘晃动,他回神望过去,徐疆怀中抱着安睡的徐洛音,朝他走来。

他下意识接过来,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起,幽香更甚,手中柔软的触感清晰。

“我便将阿音交予你了。”徐疆眸中泪光闪动,“日后你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便与她和离,阿音绝不会纠缠你。”

沈韶郑重颔首,正要出门,白氏忽然上前,哽咽着为徐洛音披上披风,仔细掖好。

目光柔柔地瞧了她半晌,白氏后退一步,福身一礼:“若我们徐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尽管来找我,不要为难阿音,她才十六岁……”

她泣不成声,借着徐疆的手臂勉强站稳,她一直怀疑这是沈家对徐家的报复,可她别无选择,只能信沈韶。

信沈韶是个正人君子。

沈韶的嘴唇翕动了下,还未开口,徐疆的声音插了进来,眼含热泪道:“快走!”

隐约中,已有骚乱的动静传来。

他不再迟疑,抱着徐洛音步伐矫健地绕到侧门,身后传来白氏声嘶力竭的呼喊,他也没有一分迟疑。

徐洛音很轻,没什么分量,但他抱得极为小心,侧身躲过一旁老树伸来的枝桠,在侍卫即将包围靖南侯府的时候闪身出来。

将她抱到马车上放下,他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被围成铁桶的靖南侯府,目光微沉,许久才道:“走吧。”

马车声辘辘,隔绝一切喧嚣,天地间只余这方寸之地。

他微微垂眼,望向依然熟睡着的徐洛音。

不知是不是马车太快,她的眉轻轻蹙起,头随着马车的前行时不时摇晃,睡了一晚的发髻早已松散,青丝逶迤垂散下来,像是不太舒服。

他便吩咐车夫慢一些。

可她的眉却蹙的更厉害,眉眼间似是笼着雾霭轻愁,红唇一开一合,呢喃着什么,像是梦呓。

沈韶犹豫片刻,还是俯身凑近她。

只是还没等他听清,湿热的呼吸便撒在他的耳畔,一阵酥麻灼热,他怔了下,立刻起身,正襟危坐。

“娘、亲……爹爹……”

“别丢下阿音……”

一行清泪划过她的眼角,落入云鬓。

就算睡着,思绪也会在梦境里挣扎,痛苦万倍,沈韶叹了一声,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他温声道:“没有人丢下你。”

似是得到安抚,她没再梦呓,继续沉沉地昏睡过去。

安静了一会儿,马车一阵颠簸。

沈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身子,见她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淡声道:“再慢一些。”

车夫忍不住叫苦:“大人,这段路本就崎岖不平,再慢也颠簸。”

沈韶默了默,没应声。

他看了眼徐洛音身上的披风,小心地拿起,铺在他腿上,然后让她靠在他的臂弯里,终于安稳了一些。

整理披风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由得移向怀中的少女。

她的眉平和下来,未上妆的脸庞清雅温婉,和以往的模样没什么不同,可是细看,她睫毛微颤,挂着细碎的泪珠,眼尾微红,又有些惹人怜爱。

从未这么近距离地打量过她,沈韶微微失神。

马车停下,他回神,望着自己快要碰到她睫毛的手沉默了一会儿,用披风盖住她脸,抱她下了马车。

馥郁的桂花香气瞬间袭来,他看了眼一旁矗立着的“仙客巷”碑碣,径直往自己的宅院走去。

一路平稳地将她抱到床榻上,见她睡得极为安恬,沈韶叮嘱了红裳与绿袖几句便出门了,大理寺与丞相府都有许多事要做,他不能久留。

和煦日光逐渐转为日暮西沉,徐洛音终于幽幽转醒。

侍候在一旁的红裳与绿袖连忙上前,笑道:“姑娘,您终于醒了!”

看见她们,徐洛音懵懵地嗯了一声,想起睡前的事,又见屋中昏暗,她抓住绿袖的手,惊喜道:“靖南侯府保住了?”

迎着她期待的目光,绿袖沉默着抽回手,嗫嚅道:“姑娘饿了吧,我去让人准备膳食。”

说着她便快步走开,侧身时眸中隐约有泪光闪动。

徐洛音怔了下,意识到什么,她打量四周,发觉这里并不是她的闺房,心猛地一沉,她看向红裳。

红裳握住她的手,轻声细语道:“姑娘,咱们现在在仙客巷,沈大人的府邸。”

白氏昨晚便让她和绿袖过来了,熟悉府中事务,照顾姑娘才能更加方便。

“现在是什么时辰?”徐洛音喃喃道,“我爹娘呢?难道我连爹爹娘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越说越激动,她直接掀开被子,还没下地,便被红裳死死地按住。

“姑娘,夫人让您好好地活着,”一向沉稳的红裳流泪满面,“您不能冲动,好好地待在这里……”

接连的热泪灌进她的衣裳中,滚烫灼热,很快又与她的肌肤热度融合在一起,可她却不能感受到丝毫温暖。

整颗心像是被人硬生生扯下一块,破碎着、疼痛着,寻不到方向。

徐洛音埋在红裳怀中失声痛哭。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

不知哭了多久,一只手落在她的肩上,带着温热的温度,微微用力,迫使她抬头。

视线朦胧了一会儿,终于变得清晰,她看见一袭青色常服的沈韶站在她面前。

他的薄唇一张一合,徐洛音耳边嗡嗡,一个字也没听清。

沈韶的目光在她红肿黯淡的眼睛上停了停,又重复了一遍:“你一整日没用膳,先吃些东西吧,就在外间,我带你过去。”

他看了眼红裳,让她出去。

这次徐洛音终于听清了,喃喃道:“一整日?我怎么可能睡一整日?”

沈韶却没告诉她,让她先去用膳。

徐洛音抿了下唇,没动。

“吃一口饭回答你一个问题,”他叹了口气,“这样可以吗?”

哭了许久,她的思考能力变得迟钝,想了许久才游魂似的飘过去。

沈韶给她盛了一碗红枣粥,盯着她慢慢喝完。

徐洛音食不知味,满口的甜也发苦,她忍了忍,没吐出来,喝的一干二净。

不等她问,沈韶便讲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又道:“你的家人现在被关押在大理寺,待皇上审讯之后,再过不久便会被流放到壑州。”

怕她不知道壑州是什么地方,他又解释了几句。

壑州恰如其名,山势陡峭,满是沟壑,又地处偏远,轻易出不来,稍有不慎便会失足,摔得粉身碎骨。

不过这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了,起码冬天不会太冷。

徐洛音抿了下唇,默默点头。

见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不像方才那样声嘶力竭,沈韶继续道:“你放心,他们在大理寺不会受苦,流放途中我也会暗中派侍卫跟着,保护他们的安危。”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徐洛音相信他能做到,于是站起身,朝沈韶行了大礼。

灯火葳蕤,少女脸庞柔婉沉静,遭此劫难,举止依然是妥帖的。

沈韶在心底叹息,将她扶起来,又道:“这几日你就住在这里,有我在,总会护你周全的。等……成亲那日,再搬到丞相府。”

成亲。

恍然听到这个词,徐洛音的心不由得动了下,眼睫颤颤,轻轻嗯了一声,没敢抬头看他。

沈韶也稍稍有些不自在,将落在她衣袖上的手收回。

他轻咳一声,正色道:“成亲之后,我会找机会让你见见你的家人。我知道只有亲眼看见他们,你才会安心。”

徐洛音瞬间湿了眼眶。

与靖南侯府交好的世家众多,如今树倒猢狲散,旁人生怕惹祸上身,避之不及,唯有世代仇敌的沈家帮了他们一把,多么讽刺。

她不想再想下去,垂眸道:“多谢你,沈大人。”

浓密的睫毛上又挂上了细碎的泪珠,像熠熠发光的星辰。

沈韶沉默地望着,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从袖中掏出巾帕递给她。

鸢尾花安静地躺在那里,她的目光微顿,瞧见他的手紧了下,似乎是想收回去,眨眼之间又往前递了递。

快的像是她的幻觉。

徐洛音抿唇接过来,轻轻擦拭了下眼角,帕子上沾染着浅淡的香气,与沈韶身上的茶香如出一辙。

她觉得安心。

“你继续用膳吧,”他温声道,“我得回去了。”

徐洛音顿了下,轻轻颔首。

想起什么,她连忙说道:“其实,我可以住在我二哥家。”

这是属于沈韶的宅子,他们还没成亲,同住屋檐下并不合适。

沈韶没在意,缓声道:“大理寺很忙,我还要兼顾成亲事宜,很少回来,你安心住着吧。”

停了停,他又道:“这几日最好别出去。”

是怕她听到一些关于靖南侯府的传闻吧,徐洛音眸光微黯,轻轻颔首。

颀长身影逐渐远去,她回眸望向饭菜,却没什么胃口。

突遭横祸,虽然早有准备,但她毕竟只有十六岁,自幼被娇养着长大,没经过什么风浪,就算沈韶的安慰带来片刻的安心,可他走后,只剩害怕与茫然。

环顾四周,这里也是她不熟悉的地方,心中更为无措。

思索片刻,她让红裳提了灯笼,两人一同出了门,往徐洛川的宅院走去。

正门并未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她顿了下,却还抱着微渺的希望,试探地喊了一声闲韵姐姐。

红裳茫然地望着她,问:“姑娘,您在叫谁?这里又是谁的家?”

徐洛音没回答,又喊了一声,依然没有回应。

她轻轻叹息,熟门熟路地去了厢房,环视一圈,这里依然整洁,花香淡淡,像是主人只是出了趟远门,很快便会回来了。

可是桌上的花已经枯萎——谢闲韵真的离开了。

徐洛音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低声道:“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便什么都不想了。

接连几日,沈韶果然没再出现。

徐洛音便安安静静地过着日子,闲来无事便做女红,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只是时而还会想起靖南侯府,笑容又淡了下去。

每到这个时候,红裳和绿袖便会变着法子哄她开怀。

为了让她们放心,徐洛音便将此事压在心底,不再提及。

沈韶有时会过来坐坐,边喝茶边与她说一些成亲的事,喝完了茶,事情也说完了,他便也离开了。

靖南侯府出事像是没有发生过,人人都讳莫如深,照顾着她的情绪。

白天她可以佯装开怀,偶尔还能和绿袖她们俩说几句玩笑话,可到了晚上,她总会默默流泪。

娘亲是女子,大理寺如此阴暗潮湿,真的不会落下病根吗?

爹爹虽然身子强健,可他一身傲骨,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还有二哥,富贵闲人的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

还有她的小侄儿,才丁点大,如何受得了千里流徙之苦?

长夜漫漫,她总是翻来覆去地想象着他们会遭受的磨难。

好不容易睡着,梦里也全是家人戴着镣铐的模样,唤着她的名字,求她救救他们。

可她在梦中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人拖下去。

她喊他们的名字,声声泣血,回应她的却只有沉默。

每次在晨光熹微中醒来,软枕湿的透彻,她便挪到干净的地方,等软枕变得干爽才会起床。

这种情况持续了许多天,直到开始布置此处的宅院,红灯高挂,红绸飞扬,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婚期近了,冲散许多忧愁。

恍然之间,徐洛音觉得自己真的在闺中待嫁,马上便要嫁给自己喜欢的男子,心中到底多了几分欢喜,梦魇终于少了许多。

转眼便到了成亲当日。

婚事虽然仓促了些,但是该准备的一应俱全,全福人早早便来了,众人一番忙活,为徐洛音梳妆。

嫁衣是早就绣好的,提前三日便挂在一旁熏香,熨的极为平整,待梳妆之后,红裳和绿袖为她穿上。

少女云鬓高髻,妆容温婉,嫁衣华美,屋里的人都发出浅浅的惊呼,很快便又被外面的鞭炮声响盖住。

徐洛音坐在床榻上任人打量,这些夫人她大多都认得,但是依然有些不自在,拢在袖中的手绞在一起,好在全福人很快便为她盖上了盖头。

满目的红,身旁的人影影绰绰,看不清,她猛然想起被人掳走时的那辆马车,压抑地几乎要透不过气,更加紧张,攥着绿袖的手不敢放开。

绿袖只当她是害羞,附耳笑道:“沈大人一会儿便过来了。”

沈大人,沈韶。

她激烈的心跳这才平稳了一些,对她来说,沈韶便是她的倚仗,纵然前方千难万难,他也会扭转乾坤。

“新郎官来咯!”

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徐洛音透过红盖头,望向屋门的方向,浅浅的光亮投射进来,一个人影朝她走来。

瞬间便安心了。

接下来的事她都有些晕晕乎乎,直到坐到喜轿中,更为热闹的吹吹打打让她迫不得已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喜轿停下,她被人搀了下来,低语了一句“别紧张”。

是沈韶的声音,她抿了下唇,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分别抓着红绸的两端来到正堂。

一拜天地,谢天赐良缘。

二拜高堂,祝父母平安。

夫妻对拜,愿白头偕老。

徐洛音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很快又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一处院落。

热闹声响散去,新房中便只剩下她了,徐洛音缓了好一会儿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嫁给了沈韶,嫁给了她喜欢一年的男子。

“姑娘,要不要吃些东西?”红裳小声问。

徐洛音轻轻摇头,盖头也跟着荡漾,她抿了下唇,想,这盖头总得让沈韶来揭。

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今日忙了一整日,此刻才有工夫真正喘口气,她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头歪倒一旁昏昏欲睡。

闭着眼睛昏睡,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些许响动,连忙正襟危坐。

“你们先出去吧。”

“是。”

听到沈韶的声音,徐洛音的心立刻便揪紧了,她抿了下唇,忐忑地透过盖头望向缓步而来的身影。

较之以往,他的步伐似乎有些不稳,每走几步便会偏移几寸,想必是喝了酒的缘故。

走到她近前,果然有酒味。

往常若是高兴了,徐洛音也会喝一些果酒,甜丝丝的,并不醉人,但是自从被二哥灌醉之后,她知晓喝酒误事,发誓滴酒不沾。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知道沈韶喝了多少,她有些担忧。

正想着要不要主动开口,他便轻声问:“怎么没揭盖头?”

淡淡的酒香袭来,徐洛音有些脸热,故作镇定地小声说:“我不能揭。”

只是双手绞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紧张。

不知是不是他看见了她的小动作,徐洛音似乎听到一声轻笑,还没她仔细去分辨是不是她听错了,面前的红便褪去了。

她懵懂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面前的人确实是笑着的,朗目疏眉,唇角微扬,不知是醉酒的缘故还是喜袍的缘故,他的双颊染上淡淡的红晕,当得上一句丰神如玉。

徐洛音只能呆呆地望着他,说不出话。

沈韶也望着她。

他一直知道她是美的,就算是当初在灵州逃命的时候,她也美的像一幅流动的山水画,恰如江南烟雨的清润连绵,但是没想到她穿上凤冠霞帔会美的如此……

十余年的书白念了,他竟一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此时的徐洛音。

平日里,她多穿白、浅蓝、鹅黄等淡雅温婉的颜色,与她的气质相符,浑然天成。

可此刻她头戴凤冠,身着大红嫁衣,唯有“绝艳”二字可以比拟。

少女眉目如画,此刻含羞带怯,与以往见过的徐洛音都不一样。

他原本准备好的话卡了壳,只能沉默地望着她。

徐洛音自然知道他在打量他,可她却手足无措,大脑似乎有些迟钝,只能用沉默回应他的沉默。

烛火葳蕤,暗香浮动,两人良久无言。

最后徐洛音有些忍不住了,她紧张地攥着袖中的指尖,尽量克制着声音中的颤意,道:“沈大……”

他回神,脸上闪过几丝笑意,有些揶揄地望着她。

徐洛音顿时意识到他们是夫妻。

夫妻,自然是不能用这么疏离客套的称呼的,于是她微微抬眸,试探地喊道:“夫君?”

不等沈韶有什么反应,她的脸先红了,有些慌乱无措地站起身,嗫嚅道:“你、你要不要去沐浴?”

他笑着说好。

喝醉之后,他似乎格外爱笑,或许也有笑她太紧张的缘故。

徐洛音无从分辨,只知道自己现在确实六神无主,听到他应了声,她便抬起手,颤颤指尖落到他腰间的玉带上。

一双柔荑瞬间被一只温热的大掌完完全全地包裹住,头顶传来一句意味不明的声音:“你做什么?”

“服侍你呀。”她微微抬眸,迷茫地朝他眨了两下眼,现在她是他的妻子,这不是她的分内之事吗?

他又笑:“你会吗?”

醉酒之后的沈韶明明话更少,可是字字句句都让她无力招架。

根本没人教过她这些,她只能诚实地摇头,小声说了句“不会”。

话音刚落,他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带,她的脸便抵上他的胸膛。

他俯下身,耳边尽是他湿热的呼吸,混着酒香,吹拂着她散落在耳边的青丝,痒极了。

“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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