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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陡然咄咄逼人起来的盛王,汾阳王却依旧保持着和缓的调子,道:“王爷哪里话,您是大宣朝雄镇边关的亲王,如何能与外族番帮相提并论?”
说着,他拎起壶把,给盛王斟上热酒,又给自己斟满,絮絮道:“上了年纪喽,这膝盖一到冬天就疼得厉害,没两口热酒真是连马镫都上不去。”
他平和随意唠家常似的态度,让蓄势待发的盛王卸了最上面的那口气,缓缓靠向铜炉,半晌,他恹恹道:“你待如何?”
这副态度,是要把话摊开说了。
郭知励饮了口热酒,不疾不徐地道:“王爷,睢博之乱方两年,你我都知,我大宣的根本在这场浩劫中损伤严重,如今百姓刚刚落定,重新开始生活,此刻修生养息还来不及,切不可再添兵祸战乱了。”
“这话是正理。”
盛王点点头,他拿着炉钩子钩了钩火后,将钩子往旁边一丢,抬眼望向郭知励。
“可我偏不想循这个理,你说怎么办?”
“王爷说笑了。”郭知励站了起来,踱到窗边,将窗推开一道细缝,立刻有无数雪花乘着风钻进厅内。
冰凉的雪花贴到了他的脸上,也飘进了盛王的脖颈里,激起一阵细微的冰冷。
汾阳王阖上窗户,“王爷是太祖儿孙,我大宣现在的情形王爷岂有不知?”
“且不说回纥吐蕃等外围番邦环伺,就单是我大宣内部各州各道如今又有多少艰难,王爷不会不清楚,单是那河北一处,便是心腹之患!”
盛王一语不发地听着,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汾阳王坦诚说道:“前年的朱熙彩之祸,去年的田晟叛乱,河北就像临时拼起来的火药桶,时时都有爆炸的危险。王爷要在这种情况下有所举动,河北诸藩定然趁机作乱。”
“那时想我朔方军必然不能独善其身,届时无论是应付哪一头,郭某必然会左支右绌,因为吐蕃、回纥甚至突厥必然会趁乱而至,那时我大宣朝才真是亡国有日——”
顿了顿,郭知励看向盛王:“王爷,这真是你想看到的么?”
“郭知励。”盛王阴不阴阳不阳地叫了一声,“我知道你有本事。”
“十年前睢博大乱起,你临危受命讨伐叛军,先后克复两京,抵御吐蕃,单骑退回纥的戏码更是让你名震四海——”
盛王声音拔高,激动站起,庞大的身躯晃了两晃。
“可本王就是不甘心!”
“别人不知,你不会不知道!先帝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当时我父皇属意之人是谁,你父亲当时可是陪在身边拟旨的上柱国!”
他指着屋外吼道:“既然你来为郑诩的儿子说情,那你怎么不想想郑诩为何会落到那样惨烈的境地?你衷心维护的大宣正统,哪里正?哪里值得你来跟我说这些?”
郭知励肃了脸色,诚然道:“王爷恐怕误会了郭某。郭某一生戎马倥偬,为得从来不是上面坐的那个人。”
盛王的脸色倏然一变,万没料到郭知励竟然会说出如此近乎大逆不道的话。
郭知励看着盛王:“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郭某不才,一生致力止战平乱,乃是不忍见天下苍生生灵涂炭。”
“如今天下已定,朝中有主,实不该再掀起风波,请王爷三思啊。”
望着郭知励那双睿达的眼睛,盛王只觉胸中强打起来的那股气,怎么都撑不满了。
事实上,当汾阳王走进王府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这番谋划成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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