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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公主的第一堂思想政治改造课(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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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真的非常不喜欢你的表态。这种高高在上的口吻,浸泡在骨子里的优越感,好像所有人都是你的农奴。”

克雷蒙站了起来,他盯着眼前的安雅,耸了耸肩。

“有的是人想要做我的农奴,这是你的荣幸。”安雅歪歪头,“还是说这是你想要吸引我注意力的另辟蹊径的尝试,到是个不错的努力。”

“说真的,我真的对你们的价值观感到厌烦。你们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种赤裸裸的尚力(注)政治之中,一切都是不平等的。就像创造世界的时候,每个人都被扣上了三六九等的印章。你让我想到了我自己的婶婶,她就是这样一个非常讨厌的女人,一想起她我就想要呕吐。”

(注:崇尚力量为尊的政治。)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觉得安雅的价值观有问题,除了克雷蒙。

作为穿越者,他真的不喜欢这个时代。

过去的几个月中,这种贵族式的自大狂一样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一直像是拴在他脖子上的锁套,让克雷蒙很难融入这个社会,并带给他大量的心理压力。

他的婶婶有一种天赋,天生就能把人分作三六九等。

爵位更高的先生小姐就是天然的上等人,走在大街上遇到了一定要满脸谄媚的冲过去对他们问好,出入剧院时要恭敬的侧过身让人家先走。

那些开橡胶园办纺织厂才发达了的商人虽然也很有钱,但地位就不如她们这样的有爵位的贵族,所以可以趾高气扬的从他们的身前走过,嘴里在嘟囔一句土包子。

而像克雷蒙这样的侄子就被归类到了不是人的第三阶级之中了,要是婶婶有决定的权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个侄子生下来那天就丢进甘草河里淹死。

眼前的这位安雅公主比婶婶更优雅,更尊贵,也更漂亮。

但她其实只是婶婶这种男爵小姐的进阶升级版,除了安雅天生站在了阶级金字塔的最顶端以外,骨子里没有两样。

要是娶这样的女孩做为妻子,每天回家像是侍奉主人一样侍奉,或许有些人会乐在其中。可克雷蒙却觉得是一种苦行。

“你是在故意羞辱我么?”安雅的脸冷了下来。

在灵视之中,她的灵魂的火焰的颜色已经从代表中性与理性的绿色变为了更加负面的湛蓝。

“不,这只是我的看法。”

安雅盯着克雷蒙:“人当然生而就是不平等的,要不然为什么有些人四岁就能开始弹一首流畅的钢琴曲,有些人这个时候连话都不会说?众神赋予了帝国皇室更优越的血脉,更优越的力量,我们生来就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我说的是一种更广义上的平等。你们看上去更优秀,只是因为你们占用了更多的社会资源。看上去天生高贵的贵族恰恰就是造就了不平等的原因。富人们的巧取豪夺,贵族们对于财富无尽的贪欲在不断的挤压着下位者的生存空间。当小麦和铁器诞生的那一颗,有产者和无产者的界限就出现了,巨人和矮子在同一条道路上行走,他们每走一步,巨人都必将拉大他与矮子的距离。”

克雷蒙想了想,引用了一段卢梭对于贵族社会的著名观点来表达自己的看法。

他曾经不喜欢卢梭,因为卢梭太过激进。启蒙运动三杰中另外两个躺进先贤祠中的伏尔泰和孟德斯鸠都要比卢梭更加温和,也更加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现在,克雷蒙却完全理解了卢梭。

当小贵族伏尔泰和超级大贵族孟德斯鸠还在庄园里享受小牛肉和世袭议会议长的职位的时候。卢梭做为小市民阶层的修表匠的儿子还在为了面包发愁。

直到卢梭十六岁时,因为英俊被高贵的华伦夫人相中,才真正的接近了法国的上流宴会,在那里见识到了那里的贵族老爷们奢靡,浮华以及道德败坏又高人一等的嘴脸。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克雷蒙的经历和那位启蒙运动的代表人物有些近似的相同点。

所以他说起这段话来竟然也有些情真意切的意味。

“奇怪,我怎么不知道吸血鬼还有这样的同情心?”安雅继续冷笑。

她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克雷蒙所说服,可是,她心中深处却对对方有了些正视。

安雅这样的人不会真的计较歇斯底里的辱骂,辱骂只是失败者丢失最后体面的哀嚎,但对面的那个家伙的说法确实蛮有趣的。

克雷蒙不知道,他现在突然引起了安雅争强斗胜的好胜心。

安雅从小就接受着最纯粹皇室教育,她从不认为自己会在学识上输给任何一个人。

她此时不再把克雷蒙当成想要抓在掌心的玩物,而是当成了辩论的对象。

公主的人生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奉承,有资格和她争论人却少之又少。

这让她心中甚至有些突如其来的激动。

安雅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把对方说的哑口无言,就像是坐在皇位上的父亲总是能说服那些讨厌的想要唱唱反调的大臣一样。

“你把小麦和铁器称作不平等的开始,可我却把它称作文明。如果这就是你口中所谓的不平等,那么这就是文明所必须要支付的代价。这是社会的进化,如果想要消除这一切,就像让一个人重新爬在地上用四肢行走。”

安雅侧过头,说道:“可惜,我已经丢掉这个习惯十几年了。”

很漂亮的一番说辞,完美展现了自己的机敏与观点,配上最后那个冷幽默的笑话,如果这是一场皇室沙龙,她一定能引起满堂的喝彩。

可惜,安雅辩论的对象是克雷蒙。BIqupai.c0m

谈论艺术,谈论音乐,安雅公主有无数种可以战胜克雷蒙的方法,唯独关于社会契约的辩论,这是最错误的方向。

很遗憾,作为一名穿越者,克雷蒙脑海里的知识不能帮他改良蒸汽机,发明摄影机或者做个阑尾炎手术这样能够快速变现的技能。

然而文科生也有文科生的好处。

他并非只是一个骨骼纤细的少年人,克雷蒙的身后站着能将个体道德张力、历史张力、生命冲动融合为一的司汤达;站着清晰、讽刺而又严肃的普希金;站着激进、有趣、充满煽动力的卢梭;站着伏尔泰,站着大卫·休谟,站着……

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站着启蒙精神高高绽放的时代里所有伟大的哲学家和文人的灵魂。

只有在这一点上克雷蒙是无敌的。

“小姐,我必须指出,你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世界并非一成不变的,文明也是如此……”克雷蒙清了清喉咙。

“……就像奴隶制的消亡一般,如今国王-贵族-市民所形成的稳定结构总用一天会被新的体型所取代,至高无上的公共意志将以无上的法理取代君王的意志……”

“……在人民与国家所建立的契约之中……”

一开始安雅还能和克雷蒙维持着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到了后来,完全变成了克雷蒙一个人的舞台。

连一边的皇室男仆都被克雷蒙所说的新奇有趣,甚至大逆不道的观点所吸引,脸上那种看着年轻人争执的玩味神情都变得严肃了许多。

多洛莉丝的更是脸上闪过了一抹惊奇之色,面纱后微微长大了嘴,看着克雷蒙的眼神开始不同了,光彩流溢,灼灼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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