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京(2 / 2)
朱翊钧微微一笑,这小子自小聪慧,如今果然是一眼看出那些反对夺情的官员真实的目的。
而且这小子明白自己最看重的就是新政,话里话外都是拿新政在激自己。
只可惜,自己早就筹谋已定,正等着京师的舆论发酵到顶点呢。
“朕说了,你不必如此着急!”朱翊钧叹了口气,劝慰道:“这些官员闹成这样子,张师傅连个辩驳的奏疏都没给朕上过,明显张师傅是一点都不在意,他都不急,你急什么?”
张简修张了张嘴,又颓然的低下了头,喃喃说道:“家父心意已绝,自然是不急的,臣心中迷茫,自然心乱无比。”
朱翊钧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张简修根本就不是为了这次的夺情之事在着急,他是看到了日后张家恐怖的未来才会心乱如麻。
张居正改革不过短短五年,一次夺情案就冒出这么多反对派,而且他们毫无底线,从道德到政绩、从人身安全到声望名声全方位、不停歇的攻击,甚至强闯灵堂、逼得张居正差点下跪。
张居正的新政持续下去,还会有多少反对者冒出来?他们会一步步突破下线,把整个张家搞倒搞臭。
如今张家还能靠张居正的威势保着,可张居正去后怎么办?那些对新政恨之入骨的反对势力,难道会放过他们这些孤儿寡母?
张简修实际上压根不担心他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他担心的是整个张家的命运,所以才会如此急切、心乱至斯。
朱翊钧微微叹了口气,劝道:“嗣哲,朕为太子之时,初次临朝,张师傅教导朕说‘为君者,当有一份静气,才能平得了天下事’,朕今日也把此话送你,为政治国,当有静气,不可自乱阵脚!”
“朕知道你心中烦忧何事,朕在学校里就与你保证过,未来如何朕不敢说,但张师傅为大明呕心沥血,朕一定会牢记心中,朕不能保证张家永世富贵,但安安稳稳与国同休,朕还是能做这个主的。”
朱翊钧伸出手指点了点张简修的心口,说道:“嗣哲,你要明白,张家的命运如何不应看他人脸色,而应握在你们自己掌中,一言一行皆有因果,你自小聪慧,应当怎么做,不需要朕来教你。”
张简修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点了点头:“周老大教训的是,臣每日闷在国子监中,看着这乱糟糟的京师,整日里胡思乱想,心实在是静不下来。”
朱翊钧微微一叹,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到地方上去吧,脚踏实地,心自然也就静下来了。”
朱翊钧略微一思索,微微一笑:“你这作妖的性子,得找个老成严肃的看着你,高肃卿和张师傅势同水火,南洋你去不得,天津你去了也学不到什么,河套尚在草创,你去了就是添乱......思来想去,只能送你去河南,让海青天好好管管你了。”
张简修脸顿时拉了下来:“周老大,您这是要整治臣吗?臣可是听说海青天那过得苦极了,平日里吃顿肉都胆颤心惊的,河南那是官不聊生,您也知臣从小养尊处优,去了河南还不得给海青天整死?”
“就是要海青天管管你这少爷脾气!”朱翊钧脸色忽然严肃起来:“辱骂当朝大臣、没有申先生的假条私自旷课离京、不经通传擅闯大营,旁人知道你简在帝心不声张,朕也不放在心上,不然单这几条,会有多少奏疏弹劾你?你自小就没规没矩酷爱作妖,若没人管你,谁知他日会闯出什么大祸来?”
张简修被骂得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但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明显不服气。
朱翊钧气不打一处来:“此事就这么定了!回京之后你收拾收拾,让虎头送你去河南,一刻不耽误!”
“四郎去找天子了?”张居正吃了一惊,随即一怒,将拨弄着火盆的铁叉扔在一旁:“胡闹!不是让他乖乖呆在国子监吗?申汝默怎么看的人?游六是干什么吃的?”
张敬修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父亲,您也知道四弟那跳脱的性子,他又自小聪慧,下定决心悄悄跑出城去,申大人哪能时时看着?游六就更别说了。”
“他那是聪慧?他那是耍小聪明!”张居正吐了一口浊气,语气都有些不善:“这满京师多少人盯着我张家一举一动?有为父在京师吸引着百官的注意力,天子才好布置策划,如今他跑去找天子,多少人的目光会被他吸引到天子身上?万一搅乱了天子的计划,他如何担待得起?”
张敬修又是微微叹了口气,劝道:“父亲,天子既然率大军回京,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父亲又何必如此担心?”
张居正摇了摇头:“大郎,你不懂,这次的夺情之事不简单,有人在背后暗暗谋划统筹,这夺情之事无法善了,连为父都想不到办法如何妥善处置,想来想去,只能用强力压制百官了。”
张居正点了点桌面,向着北方放空双目:“天子自小奇思不少,如今率军返京,定是有了什么奇特的办法,我等静静观之便可。”
“可这世间万物总有它通行的道理,越是精巧的计策,越容不得半点意外,一招不慎,可能就满盘皆输!”
张居正长长出了口气,皱了皱眉,说道:“老四你们从小宠坏他了,又简在帝心,愈发没规矩,他这般随性下去,迟早闹出事来,申汝默管不住他,那就换别人来管,取纸笔来,为父写封信去河南,你让游七去收拾收拾,待其随驾回京,就送他去海刚峰手下办事吧!”
“父亲?”张敬修皱了皱眉,张简修从小养尊处优,把他送到海瑞手底下去,那真是要他小命。
被张居正一瞪,张敬修也只能把劝说的话都憋了回去,乖乖去取纸笔。
张居正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走到护栏前,盯着满池塘乱游的鲤鱼喃喃念道:“御驾回京,不知这满池纷纷闹闹的鱼虾,陛下要如何处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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