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2 / 2)
道齐极其坦然,道云却是一脸无奈,张原生瞧着这两位师兄,也跟着嘿嘿笑出了声。张原生一笑,一桌子人也跟着笑出了声。
张老太爷夹了块羊排,放进了碗里,又举了杯,招呼众人一饮而尽之后,便干脆拿手啃起了那块羊排,一边对秦念西赞道:“嗯,念丫头,给婷姐儿来一块,这羊排香得很。”
一时间,桌上众人倒不再拘谨,开始觥筹交错起来。
火上羊还在烤,前头院儿里还有几席商队里的管事和伙计呢。
秦念西和胡玉婷就着逐渐放凉了的梅子茶,小口小口啃着烤羊,只觉得那个味儿妙极了,烤得外酥里嫩火候正好,羊肉腌制入了味,一丝儿膻味儿都没有。
六皇子尝了尝那梅子茶,有点酸,不是很甜,还带着一点点薄荷的香味儿,配那个烤羊肉,果真是一丝儿都不觉得腻味,便放了酒杯,也跟着喝起了梅子茶。
众人说说笑笑,一直吃到月上中天,才撤了席,上了些散酒和消食的茶水。秦念西却忽然听见一阵极悠远的乐曲响起,在这空旷的西北大地上,一轮圆月当空,越听却越觉带着股子悲凉沧桑。
秦念西凝神听了半晌,才捅了捅胡玉婷道:“这是什么乐器吹奏出来的?又不像笛子又不像箫声。”
胡玉婷听得也有些愣神,只摇头道:“往常没听过。”
“这是一种叫埙的乐器,是陶制的,宫……那个,从前我听人吹过。”六皇子隔着道云道齐,把答案传了过来。
“怎么听着很有股子悲意,倒和我们这院儿里,反差大得很。”道齐笑道。
“这乐器因为音色空旷幽远,吹奏起来极挑曲子,若是欢快些的还好,一般都用在表达思念、悲伤之情上。”六皇子又看着秦念西在月光和火光映衬下,越发闪闪的眸光解释道。
那埙声越来越大,桌上张家老祖等人也听见了,都停止了说些江南西路的旧情,只静静听着。
待得一曲终了,张家老祖竟是一声喟然长叹:“这也是个伤心失意之人,虽说气息不太足,到底,这情绪极足,也是很动听的。”
车店大掌柜啜了口醒酒茶才道:“这是隔壁宋家那个小儿,不过总角之年而已。”
商队里的领队望着隔壁漆黑一片的院子,讶然问道:“你不说我还没注意,隔壁那家店,没开了吗?怎的漆黑一片?去年我还吃过他们家宋二爷亲手做的面呢,劲道的很。”
一直在隽城的这几人面色都沉了沉,车店大掌柜才道:“他们家,也是一言难尽……”
那位宋二爷便是隔壁清河客栈的东家,是渭南人,因在家中排行老二,熟悉的人都称一声宋二爷。
宋二爷祖上是做面店的,他也打小儿学了面,和宋大一起在渭南开面店。后来宋二爷刚娶妻那年,那面店一把火烧了,宋二爷正和媳妇儿胡娘子回了娘家,宋大一家子,加上宋家老人,尽数烧死了,店也没了。
宋二爷伤心欲绝,只留了胡娘子留在渭南,一个人跟着从前相熟的一个行商出门,也做起了行商。
开始也是悠悠荡荡,只为了不想去面对举家皆无的惨剧,后来这生意倒慢慢做了出来,也积攒了些钱财。
因常年往这条路上跑,宋二爷对隽城这地界儿便极熟,后头机缘巧合,便盘下了清河客栈这个大车店,趁着修整时,回去把胡娘子和两人的一个独养儿子一块儿接了来,也算是在隽城生了根。
只宋家这个独养儿子身子骨儿一向不怎么好,宋二爷自觉对儿子和胡娘子亏欠极多,花了大把的钱财在两人延医用药上,一是想治好儿子的病,二也是想把胡娘子身子骨儿调好了,能再生产。
可这漫天银子撒出去,竟是一点儿水花儿都不见响动。夫妻二人干脆早早便给宋家哥儿从渭南老家说了个媳妇儿,带到隽城来过日子。
那媳妇儿娘家姓陈,说是嫁女儿,也跟卖女儿差不多,因为家里阿爹是个穷秀才,考了不知道多少次,都落了榜,膝下三个儿子还小,要吃要喝,只能半卖半嫁的家里这个大姐儿。
陈娘子比宋家哥儿略大两岁,胡娘子相中她,一是看她家阿娘极会生养,二是看她到底是读书人家的女儿,还识得字,会算账,能帮衬着店里的生意。可这陈娘子嫁过来几年,肚子都没有一丝儿动静,做了婆婆的胡娘子就开始着急了,又开始请医。
哪知那宋家哥儿却是越医身子越不好,又突然传出来陈娘子怀上了的消息。孩子还在娘肚子里,宋家哥儿就没了。
陈娘子这肚皮倒也争气,还真给老宋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一家子日子倒也越过越美。
这孩子三四岁上头,那胡娘子一病没了。
这店里家里,倒成了陈娘子一人说了算了。那么年轻的寡妇,又是个开大车店的,南来北往的客人也多,时间久了,眼馋的人不少,大车店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差不多就是经常爆满,自然这闲话也少不了。
大车店掌柜说到这里,才又叹了口气道:“又过了几年,就是去年秋天,那宋二爷也不知是怎的,突然跑到官府报官,说是他家儿媳妇儿日日给他下毒,要害死他,好带着这份家产改嫁。”
“可这无缘无故的,又没什么证据,官府里的老爷能说个啥,当即便差了人往医馆里请了大夫,看看这宋二爷是不是失心疯了。”
张原生接口道:“当时这事儿,就是着落在我们医馆的,我一看这也是个烫手的山芋,不接又不行,只能自家去了,那宋二爷看见叫我去诊他,竟叫嚷着,说他家死去多年的胡娘子,就是被那儿媳妇一碗药毒死的,只要开棺验尸,便能一清二楚,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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